小妹失落了大半天,她不知道这人心叵测,找个工作居然还有陷阱?好久才从那悲催的心境中走出来。她振作自己的精神,认真地思考起自己的前程。除了抄在笔记本的上不知何如的电话,她好像没有其他的法子。
虽然感觉希望渺茫,她还是硬着头皮去了趟村头的小卖部。店里的人好奇地看着小妹,看她霸占着公用电话,打完一个又打一个,不见高兴也不见难过。好不容易等到她要付钱了,她却又将那挂好的电话又提起。
小妹心里真是急了,似乎没有一家公司在期盼着她,只有两家愿意记下了她的手机号码——当然是二虎的。电话打完了,她变得更加垂头丧气。当她看到笔记本里掉落了一张纸片,才想起了何香香。
她干脆给香香也打个电话。
比较幸运,香香接到了。她热情的声音在电话那头一响起,小妹感觉心情好了许多。香香告诉她,这几天她有个面试,正在准备着呢。小妹一下子替她高兴起来,感觉自己也得了希望。她拜托香香,若她那边有了结果不要忘了通知她一下。
她在那儿耗费了半天的功夫,才回到家,发现父亲正等着她呢。
“小妹,刚才你们的教导主任来过。”父亲笑眯眯地说。
“教导主任?哪个?”
“就是你们初中的郑主任,微微有些胖的。”
“哦——他怎么会来我们家?”
“他知道你大学毕业,特地过来问问你的情况,关心一下。”
“几天前,在集市上我们就碰到过,当时他就问了你的情况。”
“他让我问问你毕业了愿不愿意回来当老师?”
“你怎么说的?”小妹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我当时就说等你回来了再说,这两天一忙忘了和你讲,谁知他今天又跑了过来。”
“小妹,你怎么样啊?”
小妹半天没有说话。
在那个老师最受人尊敬的时代,每个人的心中都为老师留了一个赞。
尤其是初中的老师,在小妹的心中是最为敬重的人。他们当时对于小妹的关照和爱护让她终身难忘。那鼓励的眼神、真心的赞许,激发起同学们多少的学习热诚,他们身上的那种似清风、正直无私的品格已经融入了她的生命。无论是为师还是为人,在小妹的眼中,他们都是当之无愧的先生。
但是小妹并不打算回来做老师。
她觉得太过熟悉的环境、太过复杂的人际关系对她来说就是一张沉闷的大网,对于从小就困在里面的小妹,她只想逃出这样的束缚,她觉得自己在这里无法自在地生活。她梦想着到了外面,到了异乡,那里尽是世外桃源,人与人之间简单而美好,没有痛苦的呻吟,没有布满灰尘的旮旯,没有肮脏的隐秘之处,一切通通透透,她以为这样的境界正在地球的某个角落等着她的垂爱。
她只是单厢情愿地这么想,就抛弃了身边这个养育她的土地。这或许源于她卑微、凄楚的童年,或者源于她无边无际、不切实际的幻想,更或者是源于那未知的诱惑和神秘。
她每回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心里是有怎样小小的欢喜。可那精神上的欢喜,只要一踏上这熟悉的乡土,就会多了一份沉重。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她的内心就有一个声音呼唤着她,召唤她逃离这个可爱又可恨的家园。
其实对于当老师的事情,大舅也是支持的。
就在小妹回来的前天晚上,大舅一个人骑着自行车从那二十二座桥之外的地方来见小妹的父亲,他虽然不是特地为了此事,但父亲只提了一句,他就一再关照,如有可能,当然是要当老师的。
大舅虽不是老师,但他也算是个知识分子。每逢乡邻有用到笔墨的时候,他都是当之无愧的代言人,婚庆的喜联、过年的春联、福字更不在话下,村人对他的尊重有目共睹。
父亲多少知道一点小妹的心思,这毕竟是他年复一年“培养”的结果。然而,父亲对于当老师,也是完全地赞同。他每回看到村里唯一的一名老教师,那肯定是毕恭毕敬的,讲起话来自是比别人更加谦和。知识在父亲心中的份量那也是和烟酒能一较高下的。
不管父亲如何想,他也清楚,小妹已经不是小娃娃了,对于小时候的那些威逼利诱是绝对行不通的。小妹是一门心思要出去的了。
还好,母亲是不用操心这些事的,她只知道,小妹如果要出门,那肯定是回学校的,她只记得小妹在读大学这件事,她应该不会特别的难过。
小妹不知道,如果是母亲开口再和她讲这件事情,她是否还能坚持己见?
那大梅呢!做姐姐的,她自是希望小妹能够到外面去闯出一番天地,虽然她知道在自己照顾不到小妹的地方,也许有荆棘、也许有坎坷,但即便不圆满,但终会有她的小天地。
晚上,小妹一边啃着姐姐带给她的面包,一边独自咀嚼着打电话时的失望,又想到在省城找工作时受到的种种冷眼和冷落,心情直达谷底。
当老师,确实能解决她现实的问题,她有时难免纠结了一下,但她那孤傲的个性,使她下一秒钟就鄙视自己。有时她正襟危坐,一个人在墙角落落寡欢。
大梅捕捉到她的心情,放下手中的碗筷,陪在妹妹的身旁。
大梅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拍拍她的肩膀,摸摸她已经长大的脑袋,笑眯眯地看着她。和小时候一样,大梅总能让小妹从各种讨厌、纷繁、不安的氛围中平静下来。小妹也只有坐在姐姐的身边才最为踏实。有了大梅的坚强后盾,她总能在找不到北的时候稳住自己;有了姐姐,才有可能到那广阔的天空中自由的飞翔。
可理想终归是理想,它必须有一个落脚点。小妹忐忑不安地等了几天,也不见二虎举着手机对她家狂奔过来。她有时一听见什么响动,就疑心是二虎的脚步声,立马从屋子里冲到后门口,可只有树叶哗哗作响的窃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