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儿给大娘请安。”
从父亲的书房出来,虞兮又去了凤郡主的住处。虞兮知道想从凤郡主嘴里听到实话几乎不可能,但她偏想去探探凤郡主的口风。
“真是稀客啊,怎么想起来大娘这儿坐坐了?”
凤郡主比起宫菲然的心机来,更是老谋深算。她对虞兮的厌恶从不写在脸上,即使后来虞兮同宫菲然交恶后,她对虞兮依然看上去极其和善。
“来人,给大小姐看茶。”
凤郡主拉了虞兮坐下,又命人上了茶。
“大娘,我最近有些事一直在心里憋的难受,想着都是一家人,大娘定不会有所偏心,还是过来跟大娘说了吧。”
虞兮屏退下人后,从袖内拿出一个小小的陶瓷罐子来。
罐子被她用蜡做了密封,在里面放了两个鼓鼓囊囊的纱布包,分别装了自制的防腐剂和干燥剂。布包拿开是几块已经变得梆硬的点心,正是她刚进宰相府时宫菲然送的。
凤郡主的脸色变了变,眼里闪过一丝阴鹜之色,又马上恢复如常。
“这是何物?”凤郡主问。
虞兮本就善于察言观色,看她一闪而过的神情已了然于心。
她故意把罐子送到凤郡主眼前去。
“大娘,这是二妹妹在我刚入宰相府时送给我的点心,我吃了身体不适就用银针试了一下,果然有毒。就把这几块收起来留到现在。”她摆弄着颜色有些发污的点心给凤郡主看,“大娘,我刚来时怕伤了感情,也没有问。您说,二妹妹为什么要毒死我?”
凤郡主的眸子剧烈地收缩了一下,虞兮在那一刻知道,她这招“敲山震虎”还是有些成效的。
“兮儿,没有证据的话不能乱说。”凤郡主突然呵斥道,“一来谁也不知道这点心是不是然儿给你的。二来,如今宰相府里人人都知道你和然儿不睦,即便是然儿给的谁知道是不是你后来调包了污蔑然儿。”
虞兮知道凤郡主是个狠角色,不会被她一两句话唬住。
又不慌不忙道:“大娘所言极是。可我前阵子遇刺,生擒了几个刺客。不知怎么的,其他几个都七窍流血而死,只有其中一个平安无恙,现在人还关在靖王府,他说是受了宰相府的人指使,还说是大娘所为。今日就麻烦大娘跟我走一趟,去当面对峙,好自证清白。”
当然没有任何活口,要是有活口,虞兮都不用特地来走一趟。说这些,就是故意诈凤郡主,想看她如何反应。
凤郡主是何等聪明的人,眼珠一转,便明白了虞兮的用意。她知道虞兮早就在心里开始怀疑她了,不然今日也不会过来。
“宫虞兮,我真佩服你。”
凤郡主发出诡异的大笑。
她不再年轻了,却依然可以看出年轻时是个标志的美人儿。美则美矣,只是眉稍眼角多了几分因为疲态,这种操劳之色倒不像一个宰相夫人会有的。
虞兮沉默地注视着她,等她说下去。
“宫虞兮,绕这么大弯子,你今日来,不就是想听我亲口承认是我想要杀你吗。”她收回了往日和善可亲的伪装。
“大娘果然冰雪聪明,值得我等后辈学习。”
虞兮“赞赏”道。
“不妨告诉你,刺杀你的事还真是我做的。可是无凭无据的,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凤郡主轻蔑地看着她,根本不把她的话放在眼里。
“至于生擒刺客,你在撒谎,他们都是死士,刺杀你成功与否都活不到第二天的。”
凤郡主笑得像个疯子,早已没有了往日当家主母的温婉气质。
“可是你为什么要杀我呢?理由呢?”
虞兮并不为被她识破而懊恼,她只恨这个时代没有录音笔,取证太过麻烦。如果有录音笔,她只需要把凤郡主的话录下来,便可昭告世人凤氏是怎样的人。
“因为你是楚清辞的女儿!”
提到楚清辞三个字,凤郡主咬牙切齿,浓浓的恨意从眼睛里喷发出来。
“你知道我娘是楚清辞?”虞兮愕然,能准确地叫出“楚清辞”这个名字,而不是“朱颜”,可见她也清楚地知道虞兮的母亲是谁,既如此,为何她对母亲的态度如此不同呢?
太皇太后和摄政王凤逸阳提起楚清辞,都是尊重与感谢,而凤氏确是满满的恨意,难不成只因为母亲跟父亲的事吗?
虞兮心里百转千回绕了许多弯,才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凤郡主应该知道楚清辞同先皇才是真爱,至于虞兮的父亲宫宰相,不过是个现代意义上的“精子捐献者”而已,楚清辞同他春风一度也不过就是为了生个孩子。
凤郡主若因此吃醋,为什么能容得下跟宫宰相更亲近一些的二夫人以及同宫宰相生了女儿的三夫人呢?楚清辞远在陌南,而二夫人三夫人近在眼前,明明是她们俩人更具威胁性。
她表面不动声色,却在凤郡主看不到的内里脑洞大开,设想了无数无数的可能。最大的只有一个:凤郡主对先皇,一定有秘不示人的感情!
虞兮搜罗了一下脑内关于古人的婚配知识存储。她记得中国古代表兄妹可以结婚但是堂兄妹不可以。周朝人说“同姓而婚,其生不蕃”,也就是说同姓如果结了婚,生出来的后代不能繁盛下去。
若堂兄妹想要结婚,必须是超过五代的,也就是出了“五服”。
凤国虽然在虞兮看过的史书上不曾出现,但很多制度非常雷同。虞兮有时候都觉得很疑惑,这里到底是哪里,是她所学过的哪两个朝代之间呢?
凤国的科举考试、官品制度、风俗习惯都跟中国古代的中原地区非常相似。他们甚至知道南唐后主李煜,不然母亲也不会知道“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这样的词句。但虞兮抄李商隐的诗给他们看,他们却又是不知道的。
既如此,凤国堂兄妹堂姐弟也是不能结婚的吧?她虽然穿越过来16年了,却从未认真了解过这个时代的近亲结婚规则,毕竟对她这个医学生来说“表”也好,“堂”也好,一样会生个智障孩子出来,都是糟粕。
“楚清辞那个自命清高的贱人,看似什么都不想要,却什么都没少得到,也没少跟别人抢。凭什么全世界都要围着她转......既然死了,为什么不彻底一点?”
凤郡主完全失控了,她抄起桌上的茶杯在地上摔个粉碎,好像不解气,又掀翻了整张桌子。
滚烫的茶水浇在虞兮的裙摆上,她躲避不及,小腿一阵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