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小学生活拉开了帷幕。
祝文颐跟着贺林奈坐在倒数第二排,找到自己座位的那一刻,祝文颐就清楚了一件事情:贺林奈肯定不是个好学生。
小学里阶级划分清楚明白,成绩好的、受老师喜欢的坐前面,偶尔插进一两个个子特别矮的、视力着实不好的、家长给老师送过礼的,剩下被搁到后头的,基本上全都是不受宠的。
贺林奈这种性格,大概就是后者吧。
贺林奈跟后几排的关系处的不错,还没坐稳就听到了音色各异的讨要作业的声音。
贺林奈不耐烦得很,直接眼刀甩过去:“没写!”
“操,那你不交了?行啊姑奶奶!”其中一个男孩子道,甚至还吹了一声口哨。
班主任立刻探进头来怒斥:“不要讲小话!”
贺林奈说:“不交,交了也没人看。交上去的寒假作业你知道都怎么办了么?”
“怎么办了?”
贺林奈冷哼一声,道:“都拿去卖了,我家旁边是个收垃圾的,纸收五毛钱一斤。我才不给班主任卖,我自己卖过去。”
“哇!”男生羡慕道:“那我也不交了,最多被打手心,那你帮我把寒假作业也给卖了呗。”
贺林奈说:“四毛钱一斤,不干拉倒。”
这勒索太明目张胆了,男生们明显犹豫了。“你凭什么少一毛?”
贺林奈坚持一句话:“不干拉倒。”还附赠了一个白眼。
男生们权衡了一下,觉得被打一顿的价值介乎于一斤四毛和一斤五毛之间,因此只能忍痛割爱道:“那算了!”
贺林奈不屑斥责道:“出息。”
目睹了这一切的祝文颐:“……”
她一脸吃瓜路人表情,又长了一张优等生乖巧腼腆的长相,自然有男生盯上了她:“你叫什么名字?”
“祝文颐。”
“那你作业借我抄好不好?”
祝文颐一愣,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同学——她接触的大多是好学生,即使寒假结束来学校借作业,那也是为了校对答案,填满超纲的思考题。
祝文颐发愣的空挡,贺林奈便幽幽地说:“不想借就不借。”
男生愤慨道:“不借我也不会卖给你!”
贺林奈露出了“嘁竟然被发现了”的表情。
几乎是同时,祝文颐便脱口而出:“借!”
贺林奈诚心让自己难受,那自己为什么不能报复回去?更何况贺林奈的话让祝文颐反应过来,她不能表现出“不想借”的一面来。
男生吹了一声口哨,高兴道:“哟吼,妹妹别怕,哥哥放学之后给你买糖吃。”
“……呃,不用了,谢谢。”祝文颐沉默地坐好,梳得漂漂亮亮的小辫子垂在脑后,目视前方。
就算班主任不在教室里,她也要做一个虚心向学手背在身后的好学生。
“嘁。”贺林奈嘲讽道。
“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男生锲而不舍,“我叫许利军。”
“……”祝文颐无话可说,自己几秒钟前刚刚报过名姓,没想到转眼就被忘记了,可见之前并不是真心问名字,“祝文颐,文化的文,颐和园的颐。”
“哦哦好,妹妹啊,你以后有什么事就直接跟哥说,哥罩你!”
“……”祝文颐心想,这都什么事儿啊,有这样不经别人同意就乱认妹妹的吗?
才短短一个小时不到,祝文颐已经开始祈祷班主任赶快给自己换个座位了。
上学之后,祝文颐和贺林奈接触更多了,祝文颐渐渐摸清楚了贺林奈在班上的定位。
基本上没人主动跟贺林奈玩,女孩子不喜欢贺林奈,因为她成绩差,而且喜欢玩蚯蚓泥巴;而不知道为什么,贺林奈也不主动跟男孩子玩,唯一有交集的,就是祝文颐已经认识过的坐在身后一排的许利军他们了。
祝文颐最开始以为贺林奈跟许利军是小团体,后来发现也不尽然。纵使贺林奈一到学校就受到了许利军他们的热切欢迎,然而据观察后者其实并不那么待见贺林奈。
祝文颐暂时还不知道原因,好在这事儿不久后也就揭露出来了,此刻便不多谈。
班主任似乎觉得定下座位之后不需要微调,于是再也没有提过换座位的事情。祝文颐急在心里也没处申诉,毕竟当时自己是答应过的。
你看,这就是处处逆来顺受的坏处了,把所有念头揣在怀里,指望着自己之外的别人替你表达出来,是不行的。
许利军挺喜欢逗弄祝文颐的,他才刚刚认下了这个妹妹。况且以小学四年级的男生情商而言,他并没有看出,祝文颐跟他不是一路人,其实根本不想搭理他。
他“妹妹”“妹妹”地叫着,每次都见着祝文颐微笑着转过头,于是膨胀而不自知,常常对祝文颐提出各种各样的要求:作业借我抄、凳子往前挪一挪、老师过来了叫我、拿着这颗糖吃了。
他上课的时候揪祝文颐的头发,仗着自己人高马大拼命挤桌子,搞得祝文颐前胸都贴着课桌边了。
祝文颐心里烦的不行,许利军还挺自得其乐的——小学男生表达喜欢都是一个套路,全镇通用,都不带改的。
每天,祝文颐漂亮的辫子都要散个十次八次的,而这当然都是许利军的功劳。
祝文颐气急败坏地转头找许利军理论,许利军嘻嘻哈哈:“哎呀,不就是个辫子吗,散了我给你绑啊。”
说着他伸手就要往祝文颐头上去。
祝文颐连忙扶着自己的羊角辫向后仰:“不要!”
她转过身,听到许利军继续笑。而旁边的贺林奈则是斜着一只眼睛旁观,嘴角依旧挂着她标志性的讨人厌的笑容。
“怎么了。”祝文颐下意识问道。
贺林奈撇了撇嘴,说:“不喜欢你就说呗,不然他又来了。”
话音还没落,祝文颐的羊角辫又被扯了一下。这一次用力奇诡,某一根发丝扯到头皮,疼得尖锐又微妙。
“说不说?”贺林奈眯着眼睛,表情平淡得很,似乎在看戏一样,就连这两句话也只是对剧里恨铁不成钢的人物表达不满而已。
祝文颐并不能够这样直白地表达自己的不欢喜,因此忍气吞声地把凳子朝前挪了挪,以此来规避风险,保护自己的头发。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许利军的桌子得寸进尺,悄无声息地往前进发,又跟祝文颐的椅背相抵了。
祝文颐:“……”
“嘁!”贺林奈这次嫌弃地无比真情实感,转过头不看祝文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