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阵被禁用了,班楚江领着班若,走山间小路,步行了两个时辰,终于到了剑龙子所辖的赤焰峰。
赤焰峰全体都是通红的岩层,山间几乎没有树木,远远地看去,真似一团冲天火焰。山腰处几幢白色的建筑,格外地醒目。
班楚江找到易廉,提出要到溶洞中去探望吴处去。
易廉二话没说,就领着二人,沿着一条秘道,下行到了山谷中的一处溶洞中。
溶洞内也是到处红通通一片,火炉一般,闷热异常。班若一走进溶洞,就觉得呼吸不畅,头有些发晕。心想吴处去在这样的地方,居然关了半个月,他怎么受得了。
易廉轻车熟路地领着他们,在迷宫般的通道内,七弯八拐走了好一阵子,打开一道石门,指着里面道:“喏,就是在这里。”
班若连叫几声爷爷,也未见反应,心中一急,抢步进入石室,却不见吴处去的身影。
石室岩壁上,刻着几个大字:“慧儿,爷爷去凤凰巢了,等我!”
字迹深陷岩壁,笔划流畅自如,似用指风直接划刻而成。令班楚江和易廉倒抽一口气,这得要何等修为,才能做到啊!也难怪这石室根本就囚禁不了他了。
“爷爷!”班若却手抚着字迹,泣不成声。终究,他还是走了,如风一样自由。只留下班若一个人,孤苦伶仃。
“慧儿,你还有我们呢,我们都是你的好朋友。”班楚江轻轻地拍着班若的背,看到墙上吴处去的称呼,不自觉地学了过来。
班若哭了好一阵子,渐渐止住了抽泣,望着易廉问道:“我在莱筠岛时,曾听班离……前辈说起,他也曾在一个溶洞内生活了好几年,是这里吗?”
“是的。”易廉与班楚江对视一眼,对班若提起班离倒也并不意外。
“能带我去看看吗?”班若在玄清山,最亲近最信任的也就只有他们两人了。
“当然。”易廉又领着班楚江和班若,走了很长一段通道,拐了好几道弯,班若只觉得地势总体偏下,似乎在往溶洞深处走去。而且炽热的气浪越来越明显,她觉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
易廉看了看脸色不对劲的班若,解释道:“这个溶洞接近地心溶岩,温度极高。所以我赤焰峰选择在这里炼器。当年班离师叔住在这里,也是利用地热,加补阳气,以补他天生的虚亏。”
他们好不容易来到一处石室,打开石门,只见石室内还保留着一些整洁的石床、石桌和石凳,还有一些陶制的生活用具。
班若用手一件件轻轻地抚摸着它们,感受着父亲的气息。心绪澎湃,难以自已。突然,她觉得头晕目眩,眼前一黑,昏倒了过去。
“慧儿,吴慧!”班楚江首先发现她的异样,摇晃着她的身体。
易廉一把将班若横抱了起来:“走!她的经络太细了,这么热的环境却还不出汗,无法降温。”
班楚江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一身汗湿,而班若却一滴汗未见。
易廉只觉得自己像是抱了个纸娃娃,班若身轻得离谱。她的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并不浓密,根根毕现。溶洞内的光束,斜斜地照在她的脸上,几乎看不见汗毛,反射着光洁的亮点。
她静静地躺在他的臂弯中,显得如此的瘦小柔弱。令易廉不自禁的升腾起一股保护欲来,他轻轻地揽紧班若,似乎生怕洞内一阵穿堂风,都能把她吹走。
将班若一直抱到山腰的住处,放在易廉自己的床上。拿来洗脸布,打了盆凉水,打湿后轻轻地放在她的额头上。
一阵凉意将班若唤醒,她悠悠地睁开了眼睛。撑起了身子:“这是在哪儿?”
“赤焰峰,我的家。你刚刚在溶洞里晕过去了。”易廉轻轻地将她按下,拿起洗脸布,在盆里重新浸了凉水,轻柔地擦拭着她的脸颊。班若有些尴尬地转过脸,却被他用手掌托住脸,固定住了脑袋。
班楚江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暗道:易廉师兄平日里粗犷野蛮,没想到也有这样温柔细致的一面啊!
“谢谢易廉师兄,我没事了!”班若挣扎着爬起身来。易廉将洗脸布扔进脸盆,用手试下了班若的额头:“恩,温度降下来了。没想到你的体质竟然比班离师叔还要虚弱。”
班若怕他们会联想到什么,赶紧跳下床,拉起班楚江,就往屋外走:“我们回去吧。”
“这几日门里人多事杂,你自己小心点。”易廉在身后嘱咐道。
“易廉师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细心了?”班楚江出门时小声嘀咕道。
“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我们快回去吧。”
回到玉竹峰,却意外发现班若住的小偏院来了好多人。其中最显眼的就是一身红衣的田如蜜。
“哟,终于回来了。老实交待,刚才大半天都去哪了?”田如蜜将班若堵在院内,不让她进屋。
“我去赤焰峰……”班若刚说了几个字,班楚江在身后猛扯她的衣袖,她停顿下来,疑惑地回头望着他。班楚江翻了个白眼,将手抚在额头上,轻声地说道:“哎呀,完了!”
“你去赤焰峰做什么?找易廉师兄去了?!”田如蜜脸色突变,将班若往众人眼前一推,朗声说道:“就是这个小妖精,看着还没长开,却仗着掌门护着她,在玄清山勾三搭四。”
“她就是传说中爬上了轶闻阁九层的那个小姑娘?”
班若打量了一圈围观的人,都很眼生,想必是前来参加比赛的外门弟子。
“对!就是她!天生狐媚相,装作楚楚可怜的样子,骗取大家的同情。”
“她要参加比赛的吗?我倒是有兴趣讨教一下她的厉害。”
“听说她跟易廉师兄一起,把逃出山的妖兽都给杀了。”
“是易廉师兄一个人杀的妖兽!”田如蜜大声地说道,但却又指着班若说:“她不是我们玄清门的弟子,学的是妖法,没有法宝却会飞行!”
“她只会飞行,没有其他的妖术。”班楚江帮班若解释道。
“没有吗?我们俩亲眼看到她在房顶上练内丹。”这两天跟班若同住在小偏院的少女说道。
“对!我也看到了。你们说,除了妖精,听说过人类练内丹的吗?”另一位与她同住的少女也站出来指证。
“那掌门为什么还要护着她?不行,得告诉掌门去!”
“对,把你们亲眼看到的事实告诉掌门。”
众人七嘴八舌,一顿起哄。终于惊动了班楚江的伯父班乾。过问之下,竟然也赞同将班若押往上清殿,由所有门人决议,如何处置班若。
一群人,簇拥着班若,从传送阵来到上清殿前。上清殿前的广场上已搭起了几座擂台,广场上站满了各峰各外门的弟子。原来传送阵被禁用的,见到祭坛上传送阵光芒闪烁,都围拢来看个究竟。
班若被乌泱泱的人围着,感觉自己简直就成了故事中的杀人犯,此时被押往菜市口,准备当众行刑,以儆效尤。
人群闹哄哄,互相推挤着涌进了上清殿,御风子早被请了出来。
“胡闹!”御风子大喝一声,威仪尽放,压住了蜂窝般的议论声。
“掌门,我玄清门历来以斩妖除魔为己任。若是让外人知道我玄清门内竟然收留了一个妖孽,岂不是留下话柄,让人耻笑。”并不太清楚班若来历的班乾竟然出头说道。他在外历炼,也已听闻过轶闻阁的事,外界人都说她是个妖孽,人类修士的修为没达到神识阶升华期以上,根本不可能爬得上轶闻阁九层。
御风子也不多说,吩咐谪系弟子:“来呀,请照妖镜!”
殿内的气氛马上变得庄肃凝重起来。玄清门内的人都知道照妖镜是玄清门创始人玄清上人的至上法宝。任何妖魔,被它一照,都必现原形。
田如蜜等人脸上都浮现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就等着看班若在照妖镜下,如何被镇压,看看她的原形究竟是种什么动物。
不一会儿,照妖镜被请了出来。御风子将它拿在手上,口中默念祭词。只见镜面光茫突现,反射出一道圆形光幕,放大后,将班若整个人罩了进去。
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众人连呼吸都摒住了。
班若静静地站在光幕中,全身笼罩在光芒内,映衬得格外地单薄羸弱。她神情悲戚,目中含泪,眼光扫过殿内每个人的脸,细细端详着他们神态不一的表情。
时间似乎停止了,又仿佛过去了千年。
班若的身影始终站立在照妖镜光幕下,没有人们期待或想象中的哀求悲嚎,没有瑟瑟萎缩成一团,化出原形。她还是一个单纯的小女孩,没有一点变化。
“不可能!怎么会是这样!”田如蜜不甘地叫了起来。
御风子收起了照妖镜,威严地环顾了一圈所有人,洪声说道:“你们这是在质疑我吗?我御风子是昏庸无能,善恶不分了吗?”
“我等不敢,掌门恕罪!”班乾领着班家人连连认错,灰溜溜地走出了上清殿。
其余的人,再也不敢多说什么,全都低头弯腰,各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