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后,肖洛桑在床上躺了三日就不顾肖圆和秦延的阻绕,便下床活动了。她只是在床上躺了三天,就觉着自己快要变成个废人了,然刚下床走路时,她却被身上的伤口疼得直抽冷气。但每当这时她就会想想习月盈的处境,她与习月盈比试时,她可是下了死手的,估计她现下不是昏迷,就是在床上躺着直哼哼,这样一想,她心里就愉悦了许多,伤口都不是那么疼了。
她修养这半个多月来,秦延每日都会来陪她。不仅和她说话解闷,连端茶送水这等事都是他亲力亲为,他这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态度倒弄得肖洛桑很是过意不去。然心里还忍不住叹道,这师弟真是愈发的讨人喜欢了。
兴许是姜瑶的药十分有效或是肖洛桑本身身体底子太好,半个多月后,肖洛桑不仅行动自如,还能同秦延一道修习了。秦延本是极力反对她才休养半个来月就开始修习,可扭不过肖洛桑的坚持,只好随她。
自那次习月盈一战后,肖洛桑似乎有所觉悟。平日里甚少再偷懒对自己的修习上心了许多。对此秦延很是欣慰,至少她终于有了些上进心。肖洛桑本就天资过人,以往懒懒散散的就比其他人强上许多,经这般勤奋的修习,短短几个月里,进步神速。
不知不觉中,时间已过了五个多月,离这批新晋弟子的最后考核还有十日。新晋弟子的最后考核与其说是对新晋弟子的考核,不如说是对弟子与其师兄师姐两人的考核。考核内容很简单,就是师兄师姐带着自家师弟师妹一起到暮云山的迷荒林去猎杀妖兽。迷荒林里的多是暮云山弟子或真人在外降妖除魔时所收的妖兽,这些妖兽大多在外兴风作浪了一段时日,后才被暮云山之人所伏。也不知是暮云山的那位先人想到了这么个法子,命暮云山之人将在外降服的妖兽带回后,放入迷荒林,并在迷荒林外设有极强结界。如此一来妖兽出不去,倒是可让小辈的弟子来练练手。而他们考核的任务,就是师姐弟师兄妹两三人,在三日内,两人合力斩杀五头妖兽。而于肖洛桑这些大一辈的弟子,斩杀妖兽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因此大一辈的弟子在进迷荒林前须带上封灵环,将修为灵力封了只剩一成。这样一来,斩杀妖兽的主力就落到小一辈的弟子的身上,这对两者来说都是个不小的考验。
可对于这次考核,肖洛桑很是胸有成竹。想当初溯封和她一起入迷荒林时,一开始她也是因害怕闹得不消停,可最后还不是圆满完成了斩杀妖兽的任务。她打心眼觉得秦延比她有出息多了,这点考验还难不倒他。况且,被斩杀的妖兽的筋骨皮毛多可以炼成成法器宝贝,这样一想更觉十日后的比试无甚好担忧的。而秦延在大事上向来很稳重,只要肖洛桑不闹出什么幺蛾子,他就觉着没甚好担心的。
这日晌午,玄峰门有一个小型的集会,所有留在玄峰门的弟子都得参加。这一集会是为勉励一下即将进迷荒林完成最后考核的弟子。肖洛桑前几年都是孤身一人前往,至多在酒席上同齐云楚或其他同门一起谈天说地。不过,她倒是很喜欢参加这种集会,一则是肖洛桑平日在小院里难得热闹,二则是集会完后就是筵席,所有弟子都会留在门主用膳,不用说,筵席自是极为丰盛的。肖洛桑每次都会在筵席上大快朵颐,有时还会趁众人不注意,给肖圆带点她喜爱的小点心。可这次,她是和秦延一同前去,若再同往日那般,定又要被他说教,自己这师姐,有时当得竟像个师妹。
两人到的时候人不多,其他人见了肖洛桑和秦延,都过来寒暄一番。肖洛桑笑呵呵地与这些同门打了招呼,就找了个安静的角落补眠去了。秦延近来对她很是顺从,倒也没说她的不是。
她睡了一会儿就被叫秦延醒了,脚溯昌已经到了,她揉了揉睡眼,赶紧起身。
溯昌像往常一样说了些,勉励的话。肖洛桑一直处于神游的状态,直到溯昌让众人移步到饭厅,肖洛桑才回过神来,欢欢喜喜地和秦延一同入了席。秦延笑看着她这副欢喜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入了席后,溯昌没有即刻让众人开席动筷,他先是捻须一笑,后转头看向肖洛桑,道“今日,有一位玄峰门的故人回来,你们之中可能有些人,没见过他,他离开暮云山也有六年了,如今也算是学成归来。”说完,又朝着后方唤道“出来见见大家吧,溯封。”话音刚落,就见一熟悉的身影从大堂后面缓缓走出来。
肖洛桑怔愣住了,周遭的一切在她眼里都成了空气。她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庞,相隔六年,似乎和记忆中的有些许出入。眼前的人身着一身利落的蓝灰色衣袍,五官深邃且刚毅,目光迥然地看着自己,那人缓缓走到自己面前。肖洛桑回了回神,垂下头低声道“师兄,你回来了。”她这反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溯封走过来,拍拍她的肩,道“嗯,不走了。”肖洛桑一时不知要说些什么,转身入席道“先入席吧。”说完,也不看他,径直走向秦延旁边的座位。溯封笑了笑,也不言语,走到溯昌的身旁坐下。
这顿饭的气氛很是古怪,在场玄峰门的弟子见过溯封的不多,然大多都听过溯封的名头,对着天资过人修为高深的师兄都很是敬佩。好几个性子热络的一直缠着溯封说话,溯封也不烦,一一耐心应答,故他都没有空闲与肖洛桑说上话。然肖洛桑这顿饭吃得兴致缺缺,不是在发呆就是拨弄着碗里的菜。秦延好几次给她夹菜,她都一副神游太虚被唤回来的样子。见她这般魂不守舍,秦延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方才悄悄打量了番溯封,就连他不得不承认这人不仅仪表堂堂,为人处世也很有风度,与肖洛桑站在一起就像是一对壁人。愈是这样想,他心里愈是不痛快。在这两年来和肖洛桑的朝夕相处中,他早已明白自己对肖洛桑已有了男女之情。不过他没去想他和肖洛桑将来会如何,但就是忍不住去贪念和肖洛桑在一起的时光。
筵席结束后,肖洛桑本想快些同秦延回去,可溯封却在她正欲走时叫住了她,说想与她叙叙旧。她只好让秦延先回去,自己则随着溯封一同走了。
溯封带她去了一处没人的地方,她一路上低着头未留意到周围的环境,到的时候还差点撞上了溯封。溯封回过头见她一脸恍惚,无奈地笑道“你今天好像不太开心,是因为我的缘故吗?”肖洛桑摇摇头,道“没有,只是一时有些不适应罢了。”溯封温和地看着她,道“你这几年可还好?我见你可是清减了不少。”肖洛桑答道“挺好的,刚开始那四年一个人挺清闲的,没事还可以与好友聚聚。后来秦延来了,就成日与他一道修习,日子倒是过得挺快。至于你说我清减了,这倒是真的。兴许是这两年修行太累的缘故吧。”溯封见她说起秦延时嘴角带笑,不禁问道“看来,你挺喜欢你这个师弟的呀?”肖洛桑想起秦延,嘴角的笑容更深了,她回道“是啊。一开始我和他不怎么对盘,可后来相处得久了,倒是越来越合得来了。”溯封挑眉,问道“比以前我和你还合得来些?”肖洛桑一时语塞,不知开口说些什么。
溯封却接着说道“我在回来之前,师傅和我说过定亲的事。可他说你说你想好好考虑一下,之后却一直没再提过这茬。你埋怨我一走就是好几年,以至于你不想应下这婚事。”肖洛桑没料到他会把两人间的这些隐晦的事说得这么直白,但其实他说的也是事实。这几年她确实怨他的,怨他一走就是六年,让自己在一个女子最美好的年华里蹉跎了过去;怨他六年里一心忙于修行,写过的书信仅有区区几封;怨他让把自己的一次次期望变成一次次的失望。可再怎么怨,她却是丝毫恨不起来他,只因在她心中他一直都是最为温暖的依靠。从幼时被他所救到后来每次受伤都有他悉心照料,往事的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都叫她无法割舍这份情谊。
肖洛桑淡笑了下道“师兄多虑了。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我那时说想考虑考虑,确是觉得这等事应慎重。后来师傅没和我提这茬,我也再没多想。现下你回了暮云山,我也一时有些适应不了。况且,再过几日,我就要和秦延一起进迷荒林了,若顺利通过,又要去外面历练一年。这样算算我们才见面,又要离别了。”溯封无奈笑道“是啊,想想还真是愁得紧。不过今日听你说这番话,你可真是稳重了不少,再也不是那个张牙舞爪的‘肖罗刹’了。”听他提起自己以前的诨名,肖洛桑佯怒道“我现下再怎么也是当师姐的人了,就你记得我以前那些破事。”溯封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道“我也就清楚你以前的事,现下看来这几年你倒是变化了不少,只可惜我错过了。”肖洛桑摆摆手道“有什么好可惜的,人总是会变的嘛。无论如何,你能回来便好。”
两人接着又聊了些这几年的近况,聊了很久,直到天色已晚,便各自回了自己的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