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清晨,雾还没有散尽,一切都像刚睡醒的样子,朦朦胧胧。
“早起雾罩,尽管晒稻”,西河郡韦家庄的农人们一大早悄无声息地来到了田边地头,田里的水稻已经成熟,到了收割的时候,就算是浓雾,也遮不住这一片沉甸甸的金黄。
十二岁的韦旭拿着镰刀,打着赤脚,跟在大哥身后,往山脚走去,冰凉的露水打湿了裤腿,痒痒的,一路上藏在草丛中的蚂蚱不时被惊得飞起,扑棱了一段距离,又停歇在前面不远的稻叶上。
两人辗转走了一阵,悄悄来到一小块比较隐蔽的稻田,蹲在田边,只等着稻穗上的露水退的差不多了,便进田收割。
大哥韦展吸了吸浓雾中湿漉漉的水汽,心满意得地拍了拍韦旭的肩膀,指着稻田里沉甸甸的金色谷穗压低声音说道:“看见没,这片田里的水土好,今年全种的是五棱金线穗,是我年初的时候去西峡郡韦家堡买的种子,灵力充裕,算是水稻里面的上品了,等会儿先收了这一块,留给你做明年的口粮。”
一边说一边捋了一把稻谷,小心翼翼地放在手里揉搓,展开手掌给韦旭看,黄澄澄颗粒饱满的稻谷,上面长了五条细棱,剥开谷壳,稻米已经长成,青白色如玉石一般,仔细看,每粒米都有五条细细的金色丝线。
五棱金线穗的珍贵韦旭可是知道的,算是上品的灵粮,种子很贵不说,要想种植,还需报备官府,获得许可后才能种,需要一块聚集地气的水田,产量很低,收获之后还要上缴不少,不用说,大哥是偷着种的,不知道大哥受了多少罪,而这一切都是特地为了给他准备明年的口粮,一股热流一下子从喉咙涌上来,鼻子里酸酸的,哽咽着说:“大哥,其实用不着……”
“谁说用不着?你今年十二岁,正是龙虎堂给你们发放丹药的时候,你要赶在十五岁之前达到先祖血脉传承的十分之六才能进摩崖洞,需要灵力充沛的粮食补身体,没有这些粮食,你的先祖血脉传承根本无法达到要求,只有进了摩崖洞,才有资格成为练气士,大哥当年就是因为缺乏灵力充沛的食物……哎……大哥这辈子最遗憾的就是没能成为练气士,但大哥知道你一定能,你从小就和我们不一样,能记得上一世的事情,聪明伶俐,天赋异禀,就凭这一点,大哥也不能委屈了你,就算豁出命去,也值得。”韦展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其实,大哥,我没必要非要成为练气士……”韦旭惴惴说道,他想或许靠上一世的知识也能改变命运。
“胡说!在这个世界,你必须要成为练气士!你知道我们韦家庄为什么一直被童家寨欺压么?就是因为他们寨子里有一个练气士而我们没有,他们抢我们的粮食,抢我们的牲口,为什么?因为他们比我们有力量,所以我们就会受到他们的欺凌和盘剥,难道你想一辈子仰人鼻息?这种受人欺辱的生活你要过多久?”韦展生气的说道。
“我当然想要成为练气士,但是我想要靠自己……”韦旭辩解道。
“靠你自己?你虽然聪明,现在还小,力量不足,必须有人帮你,我是你大哥,我已经没有希望,你就是我们全家的希望你知道么?大哥能帮你成为练气士,大哥就觉得值了,这辈子就算没白活你知道么?”
韦展突然有些哽咽,良久不说话,双眼流露出无限憧憬,轻声说道:“唉,就算不能成为练气士,如果能生活在你们那个世界也不错啊,这样吧,你如果想要感谢我,等过了这一段时间,再给我讲讲你们那个世界的事。”
韦旭上一世生活在地球,他能记得他上一世的所有事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连他自己也弄不明白,有时候他甚至怀疑所谓的上一世只是一个无比真实的梦,但是那些关于地球生活的记忆又是如此的清晰难忘,以至于深深地影响到了他的生活,是大哥韦展最先发现韦旭的言谈举止与别的孩子不同,所以对他的关心也就多了一些。
韦旭为了排遣心中的孤独,闲暇时将上一世的经历以讲故事的名义讲给大哥听,兄弟两人时间久了,便会有一种默契,韦旭编造故事讲自己上一世在地球的经历,韦展则会保守弟弟的秘密,同时,也会给他讲讲这个世界的事情,时间久了,大哥成了韦旭在这个世界最亲近的人。
韦旭见大哥生气了,想岔开话题,担心地问道:“大哥,你说童家寨的人不会现在就来抢我们的粮食吧?”
大哥笃定地摇了摇头说道:“不会,他们的粮食都还没收呢,嗯,地气升起来了,开始吧。”
两人进了稻田,开始快速收割沉甸甸金灿灿的稻子。
七天后的一个夜晚,月黑风高,韦家庄的人们都进入了梦乡,村头突然传来狗叫声,紧跟着是一阵急促的敲锣声,传来村口值夜的人的吼声:“盗贼抢粮喽——大家快起来护粮食喽——”
韦旭一咕噜摸黑爬起来,胡乱穿起衣服,拿起门口的叉子跑到院子里,大哥韦展和父亲韦成早已经拿着棍棒冲出了院子,韦旭随母亲一起也来到韦家庄的晒谷场。
整个韦家庄乱糟糟的,呵斥声,叫骂声,妇女和孩子的哭叫声,狗吠声,嘈杂不休,一个个精壮汉子喘着粗气,打着灯球火把,手拿各种农具,把十来个壮汉围在晒谷场中央,在火把的照耀下,隐约能看出这十来个壮汉正是附近童家寨的人,这些人见惊动了整个村子,反倒不再偷偷摸摸了,其中带头的一个身强体壮,高出其他人一头,站在火把前,丝毫不觉得羞耻,大大咧咧地喊道:“来这么多人想干啥?!想打架么?!”
韦展挽起袖子,拿着棍棒愤怒地冲向前吼道:“你们童家寨的人深更半夜来我们村子,你倒说说,你们想干什么?又想偷我们的粮食吗?”
那带头的壮汉映着火把的脸上满是横肉,狞笑着吼道:“哼,我们这次来,只是知会你们一件事,周围的地我们童家寨都买下了,你们韦家庄的地我们也买了,这里有官府的文书为证,所以,你们韦家庄今后所收的粮食,每年都要上缴给我们七成,否则就滚出这里。”
韦家庄众人一听,群情激奋,怒骂呼喝,年轻后生们一个个摩拳擦掌,就要动手,韦家庄年老的村长挡住了韦展等一帮激愤的年轻后生,说道:“我们韦家庄种的地,世代传家,早有官府文书,地契一直在我们自己手中,不曾卖过,你们的文书那里来的?”
韦展等一帮年轻后生不耐烦地吼道:“村长,问他作甚,一阵乱棒将他们打走。”
“就是,还跟他们说个什么,偷粮贼,直接打死。”
“童家寨的人有好的吗?都是坏种,打死算了。”
“滚出韦家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