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辛酸的往事三
“它叫包包,虽然难看些,可也是吉吉,不是妖怪。”雌性吉吉忍住笑,把小瘤子同伴往后一推,圆润的脸上带着几分真诚。
“你们认识我爸我妈?”他又问了一句。
“认识,另外还有你哥。”
“他们走了,他们都不要我了。”他又嘤嘤地哭了。
“我们知道了。走了就走了,哭也没用,你一定要坚强起来。”英俊的雄性吉吉鼓励道。
“我,我……”他嗫嚅着,就在这时,短路的记忆恢复了,“啊,我想起来了,你们就是善良的吉吉,我哥以前曾经跟我说过。”
“对,我们就是。”雌性吉吉声音柔婉,情感真挚,“你还有其他亲人吗?比如说外公外婆,舅舅舅妈什么的。”
“我有爷爷奶奶。”
“那最好不过了,明天你就去找他们。”
“我不去,我要在这里等爸爸妈妈,他们过两天就会回来。”他脖子一梗,倔强地噘起了嘴巴。
“别等了,他们不会回来了,没有大人,你一个人在这里怎么生活?吃什么?喝什么?谁给你烧火做饭?”雌性吉吉替他拭去脸上的残泪。
“傻孩子,听我们的话,先去爷爷奶奶那边住着,万一爸爸回不来,你也可以跟他们一直过下去。”雄性吉吉道。
在它们苦口婆心的劝说下,他终于答应了。
“肚子饿了吧?”英俊的吉吉捧上一个托盘,里面盛着一碟糕点,“先吃点这个,你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了。”
说也奇怪,原来并不存在的饥饿感,忽然一下子就钻出来了。他接过托盘,一阵狼吞虎咽,很快就把糕点全部消灭了。
“哎哟,真能吃,一个顶我们三四个。”一个个头很小的吉吉轻声嘀咕道。它的不礼貌立即被那个被英俊的吉吉喝住了。
“好吃吗?”
“好吃。”他不禁一阵脸红,舔着嘴唇说。
“我叫俊俊。”雄性吉吉毛发偏多,但表情却相当和善。
“谢谢你。”他在心中记下了这个名字。
“我叫西西。”秀丽的雌性吉吉也捧出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瓶泉水,“喝点吧,你一定很渴了。”
“谢谢你,西西。”他拿过泉水,一口气喝了大半瓶,很快又记住了第二个名字。
“好了,不要伤心了,今晚美美地睡一觉,明天一早出去找爷爷奶奶,行吗?”
“欢迎你以后经常回来看看,有什么困难也可以上峨岭去找我们。”吉吉们说完话后,一下子全都不见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吉吉们再次来到石屋,却发现他不但没走,而且还满脸通红地躺在床上,浑身热得如火炭一般。
俊俊把手掌放在他的额头上,立刻火灼般地缩了回来,对同伴们说:“他发烧了。”
围在身边的几个吉吉也相继伸出手来试探他的脸颊或掌心,西西从包包手中接过一杯水,眼睛闪着泪花:“喝点水吧,孩子。”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含混不清地轻声呢喃:“我……爷爷,奶奶……”
“不急,不急,等你病好了再去也不晚。”俊俊和颜悦色地安慰他,然后对众多吉吉说:“你们在这儿陪他,我去去就来。”
没多久,他回来了,将手里握着的一把药草交给了西西,嘱咐它洗净后煎成药汁。
西西很快就将煎好的药汁端了上来,黑呼呼的满满一碗。
目光刚刚触及,他就“呃”的一声,忍不住要恶心反胃。
“孩子,你一定得喝,不然病就好不了。”俊俊像一位慈祥的父亲,将药碗端到他的唇边。
“不要,不要。”他摇头拒绝。
“乖乖,把药喝掉,明天你就可以上爷爷家了。”
“不要,好苦。”他固执地推开药碗。
“不,这药一点都不苦,香香的,甜甜的,不信你闻闻。”
一股清香随着上升的热气钻进他的鼻子,他尝试着喝了一口,紧锁的眉头马上舒展开了,随即捧起药碗,咕噜咕噜一下子喝了个精光。
当晚他就退了烧。
第二天一早,重获活力的他关上房门,到太子街找爷爷奶奶去了。
两位老人住在一座颇有年头的老旧平房里。那天早上,正在院子给花草浇水的爷爷,听了孙子的哭诉后,脸上出奇的平静,仿佛这样的结局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奶奶却十分伤心,抱住他哭个不停,一会儿埋怨儿子媳妇狠心,一会儿又感叹孙子命苦可怜,从皱纹纵横的脸上流下的泪水把他的衣服都濡湿了一大片。
就这样,他跟两个老人住到了一起。起初以为,少则十天八天,多则二三个月,父母和哥哥就会回来,他甚至想象着有一天早上睁开眼睛,就见到三人奇迹般地齐齐站在床前,笑容满脸叫着他的小名,或者哥哥也悄悄地采用捏鼻挠痒的方法,让他憋醒后打一个声震屋瓦的喷嚏。
然而,这种情况始终没有发生,九个年头过去了,他从小学一年级一直念到了如今的初中毕业,而他们却仍旧音讯杳杳,与亲人见面的期待已经成为他永远无法实现的奢望。
在刚到爷爷家很长的一段日子里,他过得非常的不开心,除了因环境改变造成的不习惯外,还常常在夜半更深之时惊醒,不是梦见父母和哥哥,就是梦见石屋和吉吉,他也曾回去过好多次,有一次甚至还上山找到了俊俊和西西,向它们诉说对父母的思念和爷爷的严厉,甚至还要求跟它们在一起,再也不想回去了,那时天色已晚,俊俊只好让他留下,第二天天还没亮,便亲自将他送回太子街,并谆谆嘱咐他一定要与两位老人搞好关系。
每当他试探性地向两位老人打听父母的下落时,爷爷总是板着黑乌乌的脸,话也说得又急又狠。
“死了,死了,全都死了。”
爷爷的态度,引起了奶奶的强烈的不满和反弹,不是骂他“胡言乱语”,就给他戴上“乌鸦嘴”、“发羊角疯”的帽子,说你心中再怎么有恨有气,也不能这样诅咒他们呀。
每当这种场面出现,他心中的痛苦就会成倍地增长,虽然不相信父母和哥哥真的离开了人世,但目睹爷爷奶奶一天天地走向衰老,他的心理压力也日趋沉重。
近来,他在梦中和父母相见的情形变得更加频繁和凄惨,两人被关在一个没有窗户的黑屋子里,身带脚镣手铐,衣衫褴褛,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然而奇怪的是始终见不到哥哥的影子,不知道三人是否已经失散,还是他遭遇了什么意外的不测。
他开始按照拳谱自练,这样既能继承父兄未竟的事业,又可强身健体,学一点技艺防身。他期望在不远的将来,能够凭着苦练出来的武功走南闯北,游历天下,在打听父母下落的同时增长见识、磨练意志,当然,如果路上遇到不平之事,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因为没有基础,练起来困难不小,尽管拳谱上写得清楚明白,又有插图加以诠释补充,可做起来却往往又是另一回事,一个动作,一个招式,究竟怎样才算到位,也是心中没数。
这事很快被爷爷发现并严厉禁止。那天他正在屋里练习,爷爷阴沉着脸,一声不吭地走了进来。
“你在练拳,对吧?”
“没、没有。”他极力掩饰,但满头满脸的汗水已经暴露了一切。
爷爷大步来到床边,很快就从枕头底下找出那本拳谱并随手撕成了碎片。
“好好听着,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不允许你搞这些东西,”他脸如铁板,说出来的话甚至比铁板还要硬。
“爷爷,我……”他望着地上白花花的纸片,泪水在眼眶内打转。
“别说了,我只是怕惹是生非,更不想你落得跟他一样的下场。”他怒气冲冲,走到门边又回过头来并提高了嗓门,“从今天起,要是再让我看见你练拳,就从这里滚出去。”
他的泪水哗哗地流了下来,心里像被剜了一块肉那样的难受,练拳也被迫中断了好长一段时间。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几乎成了一个木偶,一个毫无生气的木偶,每天游魂一般地上学、回家,吃饭、睡觉,没有笑容,没有欢乐,日夜占据心头的除了惆怅还是惆怅。
奶奶看在眼里,痛在心上。
见他郁郁寡欢,常宁和茵茵也十分着急。一天,两人来找,常宁以参观他的房间为由,偷偷地塞给他一本拳谱,这使他又找回了生活下去的乐趣和勇气。
然而没多久,那本拳谱还是逃不脱被发现的命运。爷爷一边撕,一边咬牙切齿:“我叫你练,我叫你练。”
他不顾一切地扑上去争夺,情急之下还咬了爷爷一口,而他也挨了一个耳光。
两人都为自己的失控感到吃惊。爷爷呆如木鸡,他则嚎啕着冲出了家门。
整个下午他都没有回家。晚上,爷爷在龙湖边上找到了他,一方面向他承认了打人的不对,但同时也再一次严正声明反对练拳,说如果给他看见,照样会将它撕掉。
他果然说到做到,几个月来,被他撕掉的拳谱,少说也有三四本……
这时,爷爷推门进来,目光从他身上转向破碎的窗帘,问道:“怎么回事?那些鬼东西又来了?”然后又把审视的眼神从窗帘移到他脸上,“又练拳了吧?”
“没有。”他的回答毫无生气。
“马上就要毕业了,往后有什么打算?高中,还是中专?”
“现在还没有决定,到时候再说。”他垂着头,避开他的直视。
其实中考早已结束。他在志愿栏里什么也没有填,不是成绩不好考不上,而是觉得读这些没意思。高中好是好,以后可以上大学,可是学费昂贵,爷爷那点养老金,怎么负担得起?中专他又不想去,认为学不到什么东西,纯粹是混日子。
“我认为还是念高中好些。”爷爷语重心长地说,“龙家今后就靠你了,你要好好给祖宗争口气,别像你爸那样。”
“小振,爷爷说得对,咱们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你读下去。”站在门后的奶奶接过话说。
他含含糊糊地应着,心里却在想:说得轻松?到时候就怕把你们这两副老骨头砸了也供不起。
刹那间,他脑子里塞满了东西,后来两人到底说了些什么,又是怎样离开的,一概不清楚,只觉得眼皮沉重,周身困乏,往床上一倒便睡着了,直到奶奶进来将他叫醒。
“小振,吃早餐了。”
起床后,发现太阳已经升起,这香甜的几个小时,胜过昨晚整夜的折腾,精力得到了充分的恢复,可是一想起爷爷的说话以及即将面临的选择,又变得心烦意乱思绪如麻,高中、中专,武功、拳谱,走马灯似地在眼前转圈。
他草草地吃了几口,说了声“出去走走”,便上了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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