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鬼巷鬼影四
一种奇怪的声音忽然响起,时而叽叽嘎嘎,时而唧唧吱吱,他轻手轻脚来到走廊,静听了片刻,终于判断出它来自旁边的一个房间。
房门虚掩,诡异的声音却愈来愈清晰,既像动物咬啮骨头,又像锉刀在金属上锉磨。他壮着胆子在门前站了片刻,几番犹豫之后终于下了决心,就在他果断地抬起了右脚的刹那,房门突然洞开,一个披头散发的恶鬼,吐着长长的舌头猛扑过来,一股难闻的恶臭霎时布满了整个屋子。
他“呀”的一声倒在地上……
“龙振,龙振。”
朦胧中他听到了常宁和茵茵的呼唤,一睁眼,两人已经站立在面前。
“你怎么啦?把我们都吓死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两人同时出现所带来的兴奋和激动,让他忘记了一切,抖擞精神,一个鹞子翻身:“没事,没事。你们两个究竟去了哪里?”
两人分别说出了如何被恶鬼冲散、后来又怎样重逢的经过,最后茵茵说:“我们一直在到处找你,可就是找不着,你说怪不怪?”
他也简略地讲述了自己的情况以及西施、诈尸、鬼灯笼、乐曲声,另外还有那座诡谲的小楼,然后朝前一指:“就在那边。”
“在哪?没有呀。”茵茵四顾茫然,问道。
他仔细一看,前面除了一些低矮的平房,根本就没有他说的三层小楼。
“咦,刚才分明是有的呀,一下子去哪了?”
“算了,管它呢。”常宁活动了一下身体,“现在是凌晨一点四十八分,下一步怎么办?”
“继续找,她应该也进了这个屋子,我们找找看。”
忽然吱呀一声,南边一个房间的门开了,一个人影幽灵般地飘然而出。
西施。三人齐齐在心中高呼着。
西施如同一个被人追赶的贼,脚底抹油似地跑得飞快,他们在后面也丝毫不敢含糊,直到奔出了半里之遥,速度才渐渐慢了下来。游魂似地潜行了一段路后,终于在一座破败的房子前面站定,嘴里咿咿呀呀地胡诌了片刻,接着又手舞足蹈、踢踢踏踏地比划蹦跶了一阵,然后放纵地狂笑了数声,大摇大摆闯了进去。
这是一座荒废多年的高墙深院,断墙残垣,破旧不堪,院子、台阶、门厅处处长满了蒿草,窗户早已没了玻璃,黑漆漆的只剩下一个窗框。唯有高耸、雄伟的大门及卧伏在两旁的一对石狮可以看出当年的豪华和气派,只是敞开的门扇业已腐朽,其中一只石狮也仅存半个脑袋。
这就是远近有名的鬼屋,原来是一个大户人家的住宅。据说一百多年前,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残酷的杀戮。那是一个闷热的夏夜,两个势不两立的帮派在这里大打出手,双方用大刀、斧头演绎了一场丧失理智的疯狂,刀光剑影、血花飞溅,前后共有二十五人死于非命,伤残者不计其数。从此,这里不但成了远近居民心中永远难以抹去的痛,而且也逐渐沦为名符其实的鬼屋,衰败、荒芜,最后只剩下残肢断臂似的一副骨架。
尽管三人都没来过,但每当听到从这儿传出的闹鬼故事时,心底总会升起一股寒意。
“害怕了?”见常宁裹足不前,龙振试探了一句。
“有什么好怕的?”他挺起胸膛,似乎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
“那就好。”他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咱们走。”
茵茵知道常宁没说实话,因为她听出了声音中的颤抖,可这算什么呢?自己心里不也一直在七上八下吗?因此她只是抿嘴笑了笑,并没有像平时那样的讽刺和挖苦。
屋子高大宽敞,里面曲曲折折、高高低低,他们不停地转弯,不停地上下台阶,稍不留神,不是碰壁,就是摔倒。逼人的阴气潮水般地扑面而来,霉味、酸臭味、腥臊味撩得鼻孔发痒,熏得胃液上泛。无处不在的蜘蛛网、横冲直撞的老鼠除了让人不胜其烦之外,无疑也增添了几分恐怖气氛。龙振后悔自己考虑不周,心想如果带上手电就方便多了。更糟糕的是走着走着,西施又不见了。
“鬼火,鬼火。”茵茵突然尖叫起来。
“嘘。”龙振示意她不要大声,“在哪?”
“刚才还在,怎么一下就不见了?”
“那边,那边。”常宁却指着另一个方向。
那边,几个房间的屋顶已经全部垮塌,一抬头可以望见墨黑的天空,地下,半人高的茅草丛中闪烁着点点幽光,碧绿耀眼,飘忽不定。这就是鬼火吗?龙振不禁在心中打了个问号,听老人家说,这东西大都出现在荒山野岭、坟堆墓穴,不可能现身于深宅大院。可不是鬼火又是什么?
一阵微风徐徐吹过,驱散了闷热的空气,院子里的树叶在黑暗中发出诡秘的沙沙声,与一种来自草丛中的独特响声“哈——巴,哈——巴”遥相呼应,听起来如同众多幽灵在窃窃私语。
“走,去那边看看。”
刚踏进其中的一个房间,便响起了一阵猫儿叫春似的刺耳哀嚎,时而冗长,时而短促,听得龙振汗毛倒竖,骤然收紧的心脏仿佛被挤压成小小的一团,然后又慢慢地舒张膨胀,好像一只充气过度的皮球,随时都面临着破裂的危险;常宁呼吸急促,胸部风箱般地呼呼作响;茵茵则伸长脖子,警惕地四处探头探脑,并紧紧拉住龙振的手不放。
十来分钟之后,哀嚎停止了,三人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茵茵也松开了龙振的手,可很快,另一种叫声又起来了,低沉时如女人泣诉,凄厉时撼人心弦。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鬼哭?龙振眼前立马掠过了一张张青面獠牙的嘴脸,这是他小时候从许多鬼故事中提炼出来的形象。那大概是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太子街附近一条无名小巷的转角处,有一个擅长讲故事的老头,每晚从六点半开始,一直讲到深夜十一二点,尤其是一些关于鬼的故事,更让听的人欲罢不能。每年一到寒暑假,吃完晚饭,他就找个借口,偷偷地跑到老头家去,越听越害怕,越害怕就越上瘾。
正当他沉浸在儿时回忆的时候,一条黑影旋风般地猛扑过来,他来不及躲闪,整个身子被紧紧抱住,动弹不得。
“鬼,鬼。”对方抖得像筛糠,话不成句。
听见是常宁的声音,他才稍为安定了一些,安慰道:“别慌,别慌。”
他的牙齿在咯咯地打架:“刚、刚才有一只鬼掐住我的脖子,越挣扎,它就掐得越紧,我反手狠狠的一拳打了过去,趁它松手时才得以逃脱,哎呀,好可怕呀。”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不远处忽然又响起了清脆的两声,他立即想到了茵茵,正要发问,朦胧中发现了两个相互扭打的黑影,其中一个显然处于弱势。
“不好。”他心中暗暗叫苦,叫着她的名字跑了过去。
茵茵从地上爬起,懊恼地埋怨道:“唉,你要是早点过来就好了。”
“什么样子,看清楚了吗?”
“没有。只觉得脸上毛蓬蓬的吓人,力气很大,满嘴臭烘烘让人作呕,它伸出爪子要来抓我,我往下一蹲,它一个趔趄,我瞅准机会,转身赏了它两巴掌,把手都打痛了。”此时她已经没有了恐惧,平静得如同拉扯家常。
“来了,又来了。”常宁拉了龙振一下,压低声音说。
“在哪?在哪?”
他不说话,只是不停地摇头,龙振和茵茵睁大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前面。过了一会儿,常宁才断断续续将他所见到的情景描绘出来。
“三个,我看到了三个,一个满脸流血,一个只剩下半个脑袋。”
“还有一个捂着流出来的肠子,对不对?”茵茵补充道。随后又问龙振,“你看到了几个?”
“也就是三个。”他淡淡地道。其实见到的比他俩都多。
常宁声音有点发沙:“走吧,别在这里待了。”
茵茵立即跟上:“怎么?胆怯了吧?”
他也寸步不让:“你说谁?”
“当然是你了。”
“你才怕呢。”他仍旧嘴硬。
又来了。龙振心里喊了一声。在茵茵尚未进一步反击之前,他和事佬般地分别拉起两人的手说:“胆子是练出来的,开始的时候怕,慢慢的就不当回事了,走,咱们到其他地方看看。”
这座老宅有三十三个大大小小房间,正房和东西厢各有十一个,其中大部分门窗已经朽坏,只有少数几个仍然保存完好。
三人来到西厢一扇透出光亮的窗前,透过密密麻麻的蜘蛛网,只见屋内灯火昏蒙,十来个陌生面孔围着一张破旧的小方桌,或坐或站,似乎在合计着什么。有趣的是它们不但长相丑怪,而且个个身材短小,就跟巴巴勒差不多。
尽管三人的动作很轻,但还是立即就被发现了,一个浑身灰不溜秋、头戴尖顶花帽的侏儒,警觉地喊了一声:“有人。”
里面的灯光倏然熄灭,一阵响动过后,房门大开,一群尖嘴长尾的动物争先恐后地奔出,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随后他们又来到东厢,一个肥胖的男子坐在书案旁边自斟自酌,案上点着两支拇指般粗细的蜡烛,摇曳的烛光映照着他铁青的脸孔。
他仰脸喝完了手中的半杯残酒,站起身来,像表演杂技一般将酒杯抛向空中。
就在杯子即将落下的刹那,黑暗处突然闯出一个浑身雪白的女人,张开双手毫不费力地将酒杯接住。
她的衣着和面影又一次让三人惊诧不已。
在胖男子的鼓掌喝彩声中,西施不慌不忙将酒杯向他抛去,男子接住后又向她抛回,当西施再一次抛过来时,男子并没有伸手去接,酒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男子大笑一声,捡起一块玻璃碎片,在脖子上轻轻一抹,然后双手将血淋淋的脑袋摘下来放在桌面上。
西施不仅没有丝毫害怕,反而开心得格格直笑,然后腰肢一扭,提起男子的脑袋就要往外走。没头的男子立马慌了神,一手按住往外喷血的颈脖,一边从伤口处发出嘶嘶的声音:“还我,还我。”
西施提着脑袋在屋内转了两圈,然后将脑袋往高处一抛,胖男子快步过来,脑袋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他的脖子上。
三人看得浑身木僵,直到西施离开房间走出了好远,他们才如梦初醒似地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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