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日理万机,身份贵重,怎么会为了一个区区的鞑虏来这种地方。”只见那将领说话的时候受脸上的人造面皮所限,说话颇有些不方便,不自然地摸了摸脸才接着道,“但是北狄近些年来的确太过猖狂不像话,便派了我来这里,不日也就将这蛮子解决了。”
那男子愣了愣,似是被将领所说的话惊住,顿了顿才道,“末将赵良,不知道将军尊姓大名?”
将领笑了笑,“敝姓顾,单名一个宛字。”
“原来是顾将军。”赵良一边回答一边心里回忆姓顾的将军有哪些,一时间却一个都未曾想起,心中不由得暗暗思忖:莫不是通报的人未将状况讲清楚,以至于上面只派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来?!
这么一想,赵良就有些坐不下去了,“顾将军有所不知,那北狄近些年来仗着兵强马壮,没少折腾我们,金阳城的百姓屡受其害,末将无能,多次缴获无所得,反而助长了他们的志气,怕是没那么好对付。”
顾宛点了点头,她自然知道赵良心中所想,从他之前的行为举止便可看出,此人不善机巧言辞、做事一板一眼,极为认真,该是个忠臣。
当然,明显现在这个忠臣是不相信他的能力的。
不过来日方长,顾宛在苗疆的五年不是白待的,既然要服人,自然要拿出点本事来。
“那赵将军可思考过为何这么多年数次围剿,都无法将这群蛮子压制下去?”
赵良皱着眉,“末将研究过一阵,得出了些结论。”
“说来听听。”
“无非三点。”赵良道,“第一点,北狄人的兵器打造技术是各国中最精良的,鲜少能有人能出其右;第二点,北狄人对此地地形比我们熟悉,每次围剿我们大部分的军士都会栽在地形上;再一点……就是北狄人占据着草原和大批草场,以地形而居,得天独厚,时打时退,在抢走城中老百姓物资的时候还耗费了我们的兵力。”
顾宛点点头,“说的不错。”
赵良严肃着一张脸,“将军可是有了应对之策?”
“你这人真有意思,你在这里待过这么久都毫无对策,我们将军一来你就要对策,你当对策是想有就有啊!”旁边的清风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很快怼道。
赵良皱眉,“赵良承认自己无用,随时准备为国捐躯,但是将军既是专门被派过来处理此事的,便该事先做好准备,了解军情,要是到了这里才开始想,金阳城岂不是危在旦夕?况且将军带过来的军队不足一万,要解金阳城的危急,明显不够。”
清风火气更盛,“你的意思是拿不下那些蛮子都是我家将军的责任了?!”
赵良看了清风一眼,将眼睛转开道,“顾将军是这里的最高将领,自然是他的责任。所以,若是顾将军并无对策,还请不要趟这个浑水了,早日回京城还能免于责难。”
清风还待要反驳,顾宛已经抬手拦住。
赵良的话虽犀利,却直击中心,句句在理,此人可用。
“对策容我先想一想。赵良将军可愿意给我三天时间?”顾宛看着赵良,心平气和地道,“若是三天后我给不出对策,届时自会自请离去。”
赵良朝顾宛一揖,便转身出了军帐。
清风见赵良如此目中无人,不免有些替顾宛觉得不值,“主子要不是替皇帝故意引那个北狄将军出手,何至于跑到这个地方来,他竟然还是这种态度!”
顾宛敛眉,“他不过是忠心使然,也是出于好心提醒我不要不自量力罢了,你不要从一开始便对人家抱有偏见。”
清风只好闭了口不再说话。
他是四清中性格最活泼的一个,本来就气性大,自然是忍不下的。
最开始跟着顾宛来这里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家主子一定是疯了。
试问这世上还有谁敢像顾宛一样药倒并冒充皇上御驾亲征,还是先斩后奏?!
想想都惊悚。
偏偏这惊悚到后面转变成了安然无恙,他们走出了好几日也不曾有追兵来。
直到入城的时候遭遇了刺杀事件,清风看到了那个刺客的脸,分明是借由试药的缘由留在清宛山庄的北狄将军,他才明白事情的始末。
无非就是一出引蛇出洞的好戏码罢了。
“不过主子是怎么知道那个北狄将军有猫腻的?”
看顾宛的计划,明显是早就知晓的,但是他一直跟在顾宛身边,虽然也想过北狄将军这个身份在这个尴尬的时分留在清宛山庄是别有所图,但是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拖着病躯在别人的地盘惹事情,这分明试药自杀的节奏好嘛?!
“你不觉得北狄将军在山庄的时候一直都太过老实了吗?”顾宛笑笑道,“一个长年征战的将军,性格好也就算了,而且还颇为通情达理、顾全大局,甚至在我让清闲给他故意加重药量让他病情恶化的时候他也没有吭过声。身为一个垂危的病人,他也太不注重自己的身体了,可是一个不注重自己身体的人又怎么会千里迢迢跑到大齐的地盘上求医,这岂不是前后矛盾?”
清风点点头,“这倒也是。”
“其实仔细想想,试药的八人中每个人到庄子里都有着各自的目的,不过他们不动,我们就以不动应万动罢了。”
清风道,“不过那北狄将军居然一个人来行刺,未免太过小瞧天子身边的人了。”
“他本就是将死之人了,自然是不怕失败的。”顾宛说着,眼中的神色暗了暗,“我们现在就去会会这个处了一个多月的朋友。”
……
阴暗逼仄的牢房里,一个身影端端正正地坐得笔直,仿若入定。
顾宛在牢房前停下来的时候,那身影也未曾动过半分。
“将军今天的行为真是愚蠢得令我大开眼界,莫不是真的以为杀了我,大齐便会理所当然成为你们这一个小小蛮夷的所有物?!”
那身影依旧不动安如山,顾宛摆摆手,示意身边的人将吃的东西一样样摆进去,笑着道,“跟了我们这一路,你该是饿得不轻。这些是金阳城内没有被你们北狄蛮子抢走的一点仅剩的粮食,不要嫌弃,慢慢享用,也许就是最后一顿了。”
“要杀就杀,要剐就剐,好歹我也是一个将军,虽然失败了,但是是因为刺杀大齐皇帝而死的,虽死犹荣。”
“是吗?”顾宛牵唇笑笑,“看来你还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多大一个错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