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地上,前来观礼的千把人看着那中间不断翻滚抓挠的十多人,愣愣无言。那不曾被地仙婆婆踢死的众山主此时如被烈火焚身般痛苦,他们抓心挠肺、互相撕咬,一时间,呻吟声、嘶吼声、怒骂声连成一片,众人也分不清究竟是哭是笑了。
若在往年这个时候,地仙婆婆或已赐了他们解药,可是今日三十六山主并未来齐,再者先前这些人丑态百出,着实惹恼了喜怒无常的地仙婆婆,才有此番惨剧。
唯有远处的沐清风和陆红菱知晓,那地仙婆婆既然便是曾被三十六山主虏获的上官燕,今日她定然不会放过张大鞭等人,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自见到上官燕真容,陆红菱便有些失神,她低声问道:“这人武功这么高怎会被张大鞭等人俘虏?”
沐清风摇了摇头,心中亦是不解,他转头看着陆红菱,道:“等会只待她出手屠杀那些个用刀的,我就趁机偷袭制造混乱。你带着回头小和尚逃下山去,别走我们来时的山洞,从回头小和尚来的那条山路下去。”
陆红菱听他一说,一时愣了愣,她心道:本以为这家伙出自天山便是个独善其身的伪君子,想不到此时倒有几分义气。看来他和他那师傅到底是有几分不同的。
她道:“你是用剑的,尚且不惧那老妖婆要出手救人。我又怎能独自逃走?”
沐清风叹道:“现在这个时候你还跟我争什么用刀用剑?无论他是谁,今日既然见到了我便不会袖手旁观。你不要任性,听我的,等会小心些应该是能逃走的。我虽然武艺不济,想来还是能拖住她一会儿。”
陆红菱知道他打定主意,便不再多说,可自己却是万万不肯独自逃走的。沐清风见她不说话,只当她答应了,心中忧虑稍减。他又想到周一行和霍如盈尚在屋内,若被地仙婆婆知晓定然难逃一劫,心中又担忧起来。
不过时间紧迫,他也顾不了这么多,只盼着那两人吉人天相了。
不多时,那些被噬骨钻心丸折磨的众山主各自跌倒在地,不省人事,想来是难活了。沐清风清晰地看到,前夜还扬言要毒死地仙婆婆的平三指、黄石等人此刻早已血肉模糊,难辨真容。他一时心中难受,当真恨极了这为恶多端的地仙婆婆。
地仙婆婆看到黄石等人相继死去,心中畅快,她冷笑了一声,道:“诸位,我这成仙大会如何?”
那观礼的千把人大多是三十六山门人,此刻见自家老大已死,更生不出半分反抗之意。听到地仙婆婆发问,皆高声道:“地仙婆婆圣明!”
浮剑阁阁主朱门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也道:“婆婆英明,那些人都是该死之人!”方世镜亦是附和。许子穆被眼前血腥景象惊得失声,倒是没有开口。
地仙婆婆不理会他们,道:“把那些畜生带上来!”
那些个红衣女子答应了一声,退了下去。不多时那些女人再次上来,只是这次她们还带了数百个人。
那些人早已被折磨得精神萎靡,身上衣衫破旧肮脏,手脚系着沉重镣铐。他们眼中只是死寂,看不到其他情绪。无论男女,在红衣女人的喝骂毒打之下都不发一言,似早已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陆红菱紧咬着银牙,恨道:“果真是这样,他们都是用刀的!”被押上来的俘虏身后皆背负着刀器,或长或短,或直或弯,有的古朴无华,有的光彩夺目。不过此时,再绚丽的刀也无用了,都将随着它们的主人化为过去。
为首的红衣女子走到地仙婆婆面前,恭敬道:“回禀婆婆,已将这些废物带上来了。”
地仙婆婆“嗯”了一声,道:“开始吧。”
“是!”
那些女人上前将数百刀客衣衫撕开,赶到了一起,聚集在场地中央。
地仙婆婆正要说话,忽听得几声惊呼,她抬头看去,只见黄赛虎、王盛、陈小皮三人站在远处。那三人见得相识已久的诸多山主此时尽皆化为尸体躺在地上,心神俱震。
几人虽与其他山主不常往来,也曾小有摩擦,可是此刻眼见他们死状骇人,便知道他们是被地仙婆婆折磨所至,不由得生起兔死狐悲之感。
黄赛虎脸上刀疤更添狰狞,他怒道:“老妖婆,恁的你当真如此狠心!这些人平时为你鞍前马后,不敢有半点大意。你竟这般折磨他们,莫非你真便没有一丝良知吗?!”
“不敢大意?”地仙婆婆冷笑一声,她的声音如百灵般动听婉转,在众人耳中却比催命阎罗更恐怖。她道:“黄赛虎,你这话可说得出口。我要你们去寻天山雪水,你们给我带来了什么?”
王盛道:“天山雪水我等早已寻来,只是半路被钻山甲偷去了而已。”
陈小皮插嘴道:“三哥,跟这老妖婆废话什么?咱们不如就将那件事说出来,看她能耐我们如何!”
黄赛虎神色犹豫,考虑是否要说出来。
王盛低声劝道:“大哥,此时既然我们已得了解药,又何必再节外生枝?不如现在就撤吧。”
黄赛虎听了颇为意动,心生去意。陈小皮怒道:“大哥,咱们来时不是说好了吗?怎地现在犹豫不决?你要是不敢说,那便我来说,我就是死也不叫这个老妖婆好过!”
他看到张大鞭等人惨死当前,心中着实怒不可遏,眼看就要说出傲霜刀消息。
黄赛虎低喝了一声,道:“老四,你不要胡来!”
不远处沐清风和陆红菱看到黄赛虎等人出现,也是心中迷惑,不清楚这几人此刻出场有何目的。
陆红菱道:“这黄赛虎三人不也是三十六山主吗?怎么还没毒发?”
沐清风皱眉沉思。他道:“我担心的是这几人若是说出傲霜刀的事,恐怕从此江湖不会平静了。”
陆红菱嗤笑:“那不更好?要是起了混乱,我们正好浑水摸鱼。”
沐清风很清楚傲霜刀意味着什么,若它真的出现,那将是武林的浩劫。
陆红菱对他的想法也能猜出一二,道:“你不用杞人忧天。我说了,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没人能够得到傲霜刀。”
沐清风想起前几天她也说过这样的话,很想问她是否真的知道傲霜刀下落,话到嘴边还是生生忍住。
这边,地仙婆婆饶有兴致地看着黄赛虎几人争论,道:“看样子,你们似乎是有恃无恐了。”说着,她峨眉微蹙,颇有些疑惑地道:“你们几个蝼蚁到现在还没死,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了。”
黄赛虎早已改变前几日的想法,此刻只想离开。他正要拉走陈小皮,不料他此时已听不进劝了。陈小皮傲然道:“不错。我们早已寻到那噬骨钻心丸的解药,何必再受你这老妖婆约束!”
地仙婆婆眯眼道:“这么说,你们进了我的房间?”
黄赛虎等人隔着数十米,竟也感受到她的杀意渐渐弥漫,不禁心中惧怕。那离得近的许子穆等人更是惶惶不安,却又不敢妄动。他们听到陈小皮提到噬骨钻心丸,都立起了耳朵。
黄赛虎此刻恨死了陈小皮,责怪他不该生事。可是现在他不敢插嘴,生怕地仙婆婆把气撒到自己身上。
陈小皮冷笑道:“老妖婆,你当真以为那药能管住我们一辈子?真是笑话!”他不顾旁边两人给他使的眼色,大步向前,面对着三十六山的众多门人,高声道:“诸位,你们想想,以前咱们这三十六山的兄弟过的多么逍遥自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可是自从这个老妖婆来了之后,咱们被当成畜生般打骂,哪一天过得像个人了?”
那些人低垂着脑袋,不敢应和陈小皮。
方才,黄赛虎四人已趁着地仙婆婆等人来此举行成仙大会,趁机摸进了她的房间四处搜寻。他们翻箱倒柜,就是要寻出噬骨钻心丸的解药,不曾想,竟还真在枕头下找到个白色瓷**。
黄赛虎将木塞揭开,迫不及待就倒出了三粒药丸。几人紧紧围住,只见那药丸通体绿色,又如露珠般晶莹剔透。
老三王盛喜道:“大哥,往年地仙婆婆给我们吃的不正是这个吗?”
黄赛虎也是心中高兴,道:“不错,看起来确实一样。”他拿起一粒就想放入口中。
一旁老二孟无常道:“大哥且慢!”
黄赛虎很想一把将药丸塞入嘴中,可是听到孟无常呼唤不得不停下,他不耐道:“老二,你想说什么?”
孟无常看他神色不愉,知道他定是生了自己气,忙道:“大哥,你忘了,往年那老妖婆给我们吃的药丸共两粒,一粒红色,一粒绿色。若是这药丸正是噬骨钻心丸,那该如何?”
黄赛虎一听变色,心道还好老二提醒及时。一想到那噬骨钻心丸毒发后的惨状,他骇得脸浮虚汗。他道:“对对,老二说的是,还好你提醒的快,以后大哥不会亏待你的。”
孟无常“嘿嘿”一笑,心中却是渐起杀意。
陈小皮道:“眼看就要到中午了,这屋子里也就这么几粒药。管它毒药解药,先吃了再说!”
黄赛虎心中一动,心想不如让老四先试试,若是毒药那便再找找,若是解药那也不会少了我的。这么一想,神色便犹豫起来。
陈小皮只当他担心自己,也是感激道:“大哥放心,我若吃了被毒死,你们便尽力去找那解药吧,莫要为我耽搁时辰。”
黄赛虎心中欢喜,面上却俱是忧色,他道:“四弟,这怎么行,要试药也是我来,怎能让你犯险?”
陈小皮轻笑一声,道:“大哥你不要阻拦了。”说着,便从他手中抓起一粒药丸扔入口中。
几人伸直了眼睛看着陈小皮,只见他神色忽的涨红,只道是毒性发作,俱是心中后怕。可片刻后陈小皮忽长出一口气,道:“舒服死了!”
孟无常忙问道:“怎么样?”
陈小皮欣喜道:“几位哥哥,这是解药!”
一听他这么说,几人都很是欢喜。老三王盛道:“你怎么知道是解药?”
陈小皮道:“我方才吃了这药,顿时觉得丹田发热,内力上涌窜往心头。我还以为就要死去,不曾想着股奇异内力竟又窜到脸上排了出来。恐怕,那便是噬骨钻心丸的毒性。”
几人看他神色疲惫老了许多,忽想起十多年前服食那毒药之后几人都变得年轻了些,这更是说明陈小皮吃对了解药。
一时间,几人望着黄赛虎手中两枚绿油油的药丸都眼神火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