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儿,起床了。”
这声音……并不是孟长淮。
容绣全身僵硬,头疼欲裂,沉重的上下眼皮仿佛用尽了全力才能缓缓掀开。
“母妃?”她不可置信地开口轻唤床边的人,只听见自己嘶哑不已的嗓音。
眼前这张脸,确定是她婆婆洛康王妃无疑。但这脸上的表情,却分明是慈祥带笑的,是她从未见过的和蔼。
“你这孩子,也太不小心了。”蒋思仪扶着她坐起来,在她背后垫了个软垫,“有了身子自己不知道,还大雪天的出去折梅花。你若真喜欢,让丫鬟去不就得了?瞧这小手给冻的。”
蒋思仪执了容绣的手握住。
虽然屋里很暖,她的手却的确是冰凉的,被蒋思仪握着,顿觉好了许多。
不对,究竟是哪里不对……?
“天冷,千万要捂好了。”蒋思仪替她掖紧被角,起身在屏风上拿了一件貂皮斗篷,覆在她肩上,“可还有哪儿不舒服?”
容绣愣怔着摇了摇头:“没,没有。母妃,我这是……怎么了?”
她记得自己明明一直身体康健,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有种大病初愈的虚弱无力感,况且母妃刚才说她……
“傻孩子,你肚子里有宝宝了。”蒋思仪眉眼间尽是喜色,“刚刚大夫看过,说一切都好,我已经叫人去国公府请长淮回来了,他啊,指不定高兴成什么样。”
国公府?容绣记得,孟长淮和现任辅国公齐峥并没有什么交集……
不过这些都不是她该关心的事情。
她用手轻轻摸了摸自己尚还平坦的小腹,仿佛真的能感觉到一股神奇的生命力在流动。
是他们的孩子,她和孟长淮的孩子。
容绣不自觉笑了出声。
蒋思仪拍了拍她的肩,起身:“我去瞧瞧药熬得怎么样了,你好好歇着。”
屋里顿时只剩下她一人,安静得有些孤独。
过了些时候,她忍不住轻轻唤了一声碧螺,却见那丫头正推门进来,手里端着药。
刺鼻的气味从刚进门时便开始弥漫了整间屋子,容绣难受地皱了皱眉。
“小姐,喝药啦。”碧螺端着药碗坐到床边。
容绣皱着鼻子偏过脑袋。
碧螺轻笑了笑,用勺子搅着碗里正往外冒热气的药汁,然后舀了一勺喂到她嘴边:“我的好小姐,这药你必须得乖乖喝光哦,不然我——”
“知道了知道了!”容绣无比烦躁地夺过药碗,一口气咕噜了进去。
每次都用这一招,这丫头就是吃准了她忌惮孟长淮。不过谁让她真就忌惮他呢。
喝完药,吃了两块桂花糕,容绣动了动,感觉全身都坐麻了,遂努了努嘴道:“碧螺,扶我出去走走吧。”
“小姐,使不得!”碧螺攥紧她正要撩开的被子,“你现在怀着身子,外面天寒地冻的你哪受得住?”
“可是呆在屋里好没趣啊。”容绣捂着脸,眼皮耷拉下来。
碧螺知道自家小姐向来最受不了的就是空虚无聊,平日里整天就想着出去玩,如今却只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呆在房间里,实在可怜。
可她也真真帮不了容绣这个忙,想了想,便投其所好试试:“小姐,我去给你找几本新上市的话本子来?”
“不要,上一本前日晚上才看完呢,结局太悲惨了,虐得我心肝脾肺肾都疼,我得缓个好几天再看。”容绣抬眼无精打采地睨她。
碧螺扒拉了一下后脑勺:“小姐你前日晚上明明在给小郡主和表少爷算姻缘卦……”
“是么?”容绣揉了揉脑袋,有点晕,“那许是我记错了吧。”
门外传来一阵越来越近的熟悉的脚步声,两人都知道是孟长淮回来了,碧螺朝容绣挤眉弄眼,被她恼羞成怒地赶了出去。
他推门而入的时候,神色间有难以掩饰的激动,刚往床榻的方向疾跨几步,却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顿住脚,朝她温柔地笑了笑,脱下沾满雪水的外衣,在火炉旁烤去了一身寒气,才又起身朝她走来。
此刻他的手已经是温暖的,抚上她红润的脸颊,拥住她单薄的后背。
“绣儿,”他的唇抵在她额头,“我很欢喜,你呢?”
容绣双臂环住他的腰,小声嘟囔:“明知故问。”
刚刚得知将要为人父母的夫妻俩,似乎都有些词穷,连一向擅长撩拨的孟长淮此刻都不知该说点什么来化解这阵尴尬。
太过欣喜,害怕一开口,就是语无伦次。
容绣偎在他怀里,身心都彻底放松,不自觉傻笑着,竟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
这一睡便是昏天黑地,完全失去了意识。
再次悠悠转醒,已经是日上三竿,徐徐睁开的双眼被一阵强光刺痛。
“醒了?”耳旁有一阵熟悉的热气,“饿不饿?”
容绣慢慢适应了屋里的光线,看着一同躺在被窝里的男人:“夫君今日不早朝?”
“嗯,不早朝。”孟长淮揽过她的肩,“绣儿昨晚好像睡得不错。”
容绣懵懵地点了点头。
一夜无梦,的确是不错。以前听大夫说女人怀了孕会嗜睡,没想到果然如此,近日来的梦魇竟都被治好了。
“我昨晚累得很。”孟长淮沉沉说着,却是侧身覆上来,俊脸紧贴着她的,“娘子既然休息好了,就陪为夫解解乏吧。”
不行……
容绣本打算提醒他自己如今怀着身子,不能这样,脑子里却突然“嗡”地一声响,有一些思绪抽丝剥茧般渐渐明晰。
他呼吸间有未散尽的酒气,必定是宿醉无疑。
屋里也并没有她记忆中的暖炉,窗户大开着,射进来的是阳光而非风雪。
今年的京都还未曾下过雪,梅花,她更不曾去摘过。
如此说来,之前的所有,全都是梦?
她居然直到梦醒都半点没有察觉到异样。那梦,实在太过清晰了。
“想什么呢,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