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过半,高既明和仇承宇才从窗户外翻进来,对着顾谨就跪了下来,“属下保护不周,让公子受惊了。”
“无妨,快快请起。”顾谨亲自将高既明扶了起来,“让你们扮演乞丐真是委屈了。”
高既明摇了摇头,仇承宇则一脸兴奋地说道:“我倒是觉得挺有意思的。”
想起今天仇承宇的扮相,木音嘴角的笑意一闪而过。顾谨看着对仇承宇笑得极清浅的木音,想伸手戳戳他的脸,却莫名感觉到心里一酸,不知道是何缘由。
顾谨收回目光,刻意不去看仇承宇和木音,对着高既明道:“你们俩身形高大,全然不似一般的乞丐,守卫难道没有盘问你们?”
听到问话,高既明和仇承宇对视一眼道:“盘问了,当时王大说,自己是丐帮弟子,故高大些。如此荒唐的言语,那个姓白的将军竟相信了,喝退守卫让我们进来了。”
“那个白将军,是敌是友亦不可辩。”木音缓缓开口,又看向顾谨接着说道:“明日不如先找找虞尚书留在凤翔的人。”
顾谨点了点头,“也好,省得做了无用功。时间不早了,隔壁还有房间你们挤一挤,我和成韵一间。”
高既明也不拖沓,直接抱拳应是,仇承宇只得一脸不情愿的跟着高既明起身。这时木音道:“等一等。”
说着拿出了今日在凤翔城内的成衣铺里买的衣服,交给高既明道:“你们的衣服都破了,先换上这个吧。”
高既明道了声谢,便离开了。顾谨看着木音关上门走了过来,什么也没说就直接上床背对着木音躺在了里面。木音眉头一皱,这是,又生气了?无奈只得轻轻坐在床边问道:“缘何不快?”
“没什么。”顾谨的声音响起,一向低沉的声线竟有些闷闷的,见顾谨不愿意说,木音暗暗思量了一番,“难道是没有替你买衣服?”
顾谨没有说话,木音越发觉得顾谨奇怪,只得再次开口道:“他们听命于你,你不知收买人心,却还要闹脾气?”
闻言,顾谨从床上爬起来,眼睛亮亮的看着木音道:“你是在替我收买人心?”
“不是。”木音合衣躺在外侧,闭上眼睛道:“只是不愿自己的朋友衣不遮体罢了。”
“你把云明和王大当朋友?”
“嗯。”
顾谨闻言,犹豫了一瞬,还是开口问道:“那我呢?”
木音睁开眼睛,看着顾谨脸上忽略不了的失落,皱紧了眉头道:“自然不是。”
“果然。”顾谨自嘲一笑,又背着木音躺了下来。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顾谨又坐了起来,跨过木音下了床,吹灭了烛火,推了推木音闷声道:“还是你睡里面吧。”
天色已晚,烛火已熄,谁也看不清相互的神色。顾谨只觉得一阵衣料摩挲的声音后,靠近自己的热源消失了,想必是木音挪到里面去了,便躺了下来,两只手垫在脑后,闭上了眼睛。
木音轻轻咳了一声,清冷的声线在夜里显得更加诱人,“我,虽然不知你缘何生气...”木音顿了顿接着说道:“你不是朋友,你是...”
“呵...还是你的政治理想?”顾谨冷笑一声,竟有些无力,“木希声,是不是我无论对你如何,你都觉得我是想拉拢你?你都不肯拿出一半的心来对我?”
听见顾谨不管不顾的叫出自己名字,木音拿不准顾谨为何会发这么大的火,有些不知所措,半晌,才缓缓道:“不是...我是想说,你是我师弟。”是像师傅一样,慢慢成了家人的人。
听见木音的话,顾谨有些不自在的咳了一声,唇角却慢慢勾起,是啊,我是师弟,比你们跟他的关系更近,“咳,天色不早了,睡吧。”
第二天一早,几人穿戴整齐,木音亲自下去了两趟,端了四人份的早餐上楼,因着昨晚交代过店家,顾谨吃得多,因此也没人奇怪。四人凑在一起,一个大托盘中放着一大盘用八角、盐、花椒腌制出的豆腐,八个夹着卤肉烤的焦黄的胡饼,另一个托盘里放的是掰碎的饼丁上浇着羊肉熬出来的高汤,分量之大,令人咂舌,怪不得昨晚木音说顾谨一人能吃三人份的食物,店家的眼神那么奇怪。
仇承宇拿着胡饼咬了一大口下去,外焦里嫩,肥瘦适宜,香的满嘴流油,也顾不上说话了,端着碗就呼噜呼噜的吃了起来。等到桌上的食物解决的差不多了,几人也撑得不行,仇承宇仰靠在椅子上,摸着肚子说道:“早就听闻这里民风豪爽,果不其然,分量如此之大的饭食,我倒是第一次见。而且难得的是如此美味,果然不虚此行。”
木音赞同的点了点头,咽下了最后一口胡饼。木音爱吃烤的焦脆的糕饼,把两个胡饼吃的干干净净,却没吃完一大碗羊肉汤浇头的碎饼。
顾谨看了木音一眼,在心里暗自记下,对着众人道:“既然都吃完了,云明和王大从窗户走,我和木音下楼。”
两人并排走在街上,顾谨看着前方面不改色低声道:“师傅说,虞伯伯的人会在主街道左侧一间当铺的后面的一条小路的尽头的一处民房里等我们,成韵你看,是前面那家当铺吗?”
“嗯。”
两人一闪身进了当铺,当铺的伙计,看着两人气度不凡以为来了大生意,赶忙迎了上去,谁料,顾谨一戳木音的腰窝,木音猝不及防弯下了腰,顾谨对着当铺伙计急道:“我家夫人内急,可否借你们后院一用。”
伙计听见是借厕所的,一下子黑了脸,再看着木音,这怎么也不是夫人吧,却被顾谨塞进手里一小块碎银。伙计眉开眼笑的看着两人,恭恭敬敬赞道:“二位真是恩爱,后院这边请。”
两人进了后院随便寻了个借口,打发了伙计,从后门出去,果然隐隐约约看见了一条径直的小路,小路两旁尽是荒废的麦田,荒草已经长到腰那么高。顾谨看着眼前荒凉的景象,皱了皱眉,看了看早就甩开自己站的笔直的木音,心里一笑,耳朵都红透却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真是可爱。
木音瞥了一眼对着自己勾唇笑的诡异的顾谨,径直走上了那条小路。两边带刺的野草一下下划在木音的腿上,很快衣服便割破了,跟在木音后面的顾谨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看着两侧被木音扒开的野草,心下明了,拉住木音想看看他腿上的伤,也明白此处不是看伤的好地方,便径直走到了前面,转过身对木音皱眉道:“受伤还要逞强,你上来,前面还有很长的路,我背着你。”
说着,就在木音的面前蹲了下来,木音一愣,淡淡开口道:“不必,哪有公子背着男宠的。”
“我还当你不气了。”顾谨回头勾唇一笑,又接着道:“快些,我现在不是公子,只是你的师弟。”
木音心里一动,却还是摇头道:“不必了,伤不严重。”
听见这话,顾谨径自站了起来,转过身走向木音,勾唇一笑轻佻道:“师兄,是想让我抱你吗?”
从小读着圣贤书长大,虽然平时爱看些话本,但从未听过这种市井之言的木音,脸一下子红透了。木音微微颔首,不去看顾谨神色,厉声道:“这些轻浮之言,都是谁教给你的?”
顾谨看着木音脸色透红明明已经羞得不行,却还是不忘疾言厉色的训导自己。顾谨做出一副委屈的神色,低头凑近木音低声道:“师兄还是第一次这么严厉的训导我,慎之,真是怕极了。”
木音偏头故意不去看顾谨,顾谨看真是把人闹得狠了,有些心疼,就重新蹲在木音面前,回头道:“成韵若不想被抱着走...”
话还没说完,就感觉木音重重的压在了自己背上,顾谨站了起来,向上掂了掂背上的人,心道,平时看着瘦弱,竟也不似想象中那般轻。
从后面想办法跟上来的高既明和仇承宇,看见一片荒草中,他们尊贵的秦王殿下背着只是刚刚中了举人的木音,在荒草里小心的走着。还未等高既明反应,只见仇承宇一溜烟的跑到顾谨身边,先看见了木音受伤的腿,脱口问道:“希声,你怎的受伤了?”
木音看见人来了,微微挣扎了一下,示意顾谨放他下来,不料顾谨的手钳得更紧了。仇承宇随后才看见背着木音的顾谨,赶忙道:“公子,要不属下背着...”
“成韵。”顾谨冷冷道:“你刚才似是叫错人了。”
仇承宇一愣,单膝跪了下来,向顾谨请罪道:“属下知错,请公子责罚。”
顾谨没有看仇承宇,径直走在了前面,冷冷道:“起来,回家之后再领罚。”
高既明从后面跟了上来,看了看前面两人,不知是想起了谁,嘴角有了一丝笑意。看了蔫了的仇承宇一眼,面无表情的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远远地跟着顾谨和木音两人。
木音趴在顾谨背上,不自在的动了动身体,低声对顾谨道:“放我下来。”
“师兄。”顾谨悠悠开口道:“是想让王大背着你吧?”
“否。”听见此话,木音也懒得跟顾谨争,只觉得他趴在顾谨背上被别人看见觉得很丢脸罢了,“你放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