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李淑尤面露不解,峨眉轻蹙,又细细打量了这画一番,看着木音道:“我见你眉目清朗,不应该有郁郁之气啊,不仅如此,下笔似是还带着一股焦躁。”
木音沉默片刻,抬起头不经意的扫过顾谨的方向,对李淑尤道:“李姑娘果然是行家。”
李淑尤轻巧一笑,摇了摇头。而顾谨看着两人谈笑晏晏端的是郎才女貌好不般配,心里火气和酸气交杂在一起烧的整个人都险些失控。高景云趁着皇后去拿酒的功夫,顺着顾谨的视线看了过去,心下一惊,对顾谨悄声道:“这园中站的都是世家女儿,你若不想明日在世家中间传出什么不好的,就不要老是看着那位了。”
顾谨将一丝视线分给了高景云,低声道:“一会儿搅了我皇嫂的宴会,我要带他走。”
“你想带走他未必跟你走。好好好,是我说错了,那再退一步,就算他跟你走,你让我怎么搅和了?”
“他酒量不好,你想办法一会儿灌醉他。”
“啧啧。”高景云啧了两下嘴,“这招也只有你这种人想的出来,把人家要宴请的人给灌醉了,这席可不是就要散了吗。”
顾谨说的没错,高景云所料也不错,木音被高景云灌了个半醉,虞皇后无法,这宫中也不是外男能留宿的地方,便放手让三人离开了。
高景云架着木音,而顾谨走在另一侧,上了马车后顾谨才将人揽了过来靠在自己身上。高景云叹了口气,看着睡得迷迷糊糊的木音,对顾谨道:“只怕这皇上的意思,就是要将这李家的二小姐赔给木音了。”
顾谨没有说话,只是动了动手,让人睡的更舒服些,高景云则接着道:“圣上既觉得木音在登州立了大功,却没有赏此事不妥,另外,你这娶了位媵妾,在人看来便是负了木音,你这位皇兄这是打着替你赎罪的心思呢,顺便替木音娶了位夫人,你也能歇了心思。”
“李淑尤并非良人。”
“她爹是户部尚书李骥,那可是相党的柱子,而木音的师傅是冉尚书,这又是你秦王的党羽,这两位凑在一起确实麻烦,恐怕圣上是兴了将李骥拉进秦王党的心思。”
“皇兄怕是忘了,李骥的大女儿可是晋王妃。”
“正是呢,以皇上的心思不会想不到此处,只怕是这次被你一激,失了分寸了,又或者是,皇上想着,那李琰是冉尚书的学生,却不也娶了严毅时家的那位严炜彤。”
“并非如此。”顾谨看着木音的睡颜,心中无比的忐忑和酸涩,对高景云道:“这两年我皇兄的身体愈发的不好,只怕离大限,不远了。”
高景云吸了一口凉气,盯着顾谨道:“这可不能乱说啊,但是若真是如此,那陛下的心思就是让木音娶了李淑尤堵住相党说木音是断袖的嘴,好让此事成不了你的绊脚石。”
“不管如何,不能让他娶了李淑尤。”顾谨伸手摸了摸怀里木音红扑扑的脸,又对高景云道:“这些时日,当初严肃从秦州运走的那批军备可有下落了?”
“当初陛下忌惮严毅时的权势,这么大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索性本世子机敏,这两年总算有了点线索。”
“说重点。”
高景云撇了撇嘴,道:“前些日子,确实查到一件事,跟江南王那岳丈裕华伯有关,按理说裕华伯已经多年不再带兵,可是近些时日却查到裕华伯府多了不少训练有素的士兵,你说若是多了士兵倒也不奇怪,奇怪就奇怪在军队严明、训练有素,非多年训练不出来,所以我怀疑那裕华伯藏了个兵营。”
“裕华伯膝下只有一女,嫁入王府多年却无所出。”
“没错,这样想来他若是帮晋王谋反就少了后顾之忧,只是裕华伯原先是你外祖的副将啊,怎的…”
“郑家不仅是我的外祖,也是晋王的外祖。”
高景云瞪大了眼睛看着顾谨,难以置信道:“你是说,郑家不支持你,反而要支持晋王?”
顾谨没有答话,而木音睡了一路,此时已经迷迷糊糊的醒来,看到顾谨先是一愣神,随后马上恢复清明,像是下意识的离顾谨坐的远了些,然后行了个礼道:“叨扰殿下了,不如殿下就在此处将臣放下,臣的品级尚不能与殿下同行。”
而顾谨看着木音,喉头滚动一圈,身侧的拳头握紧又松开,再开口时,竟似平时一般带着笑意道:“木御史真是客气了,既然木御史要求,那本王也不强留,车夫,停车。”
木音向顾谨和高景云又行了一礼,便转身毫不留恋的下了车,高景云掀开帘子看着木音形单影只扶着额头越走越远,心下叹了口气,对顾谨道:“他还醉着,你就真的忍心?”
顾谨嘴角的笑意不必,却莫名带上了凄凉的味道。
木音刚回到冉府,却听到冉元来报,说是高既明高统领来了好久了,木音将人请到书房,便听高既明先开口道:“延平伯世子五日后就要带人进京,我受命来与木御史商量京中守备安排。”
木音踱了两步,喃喃道了一声,“这么急?”
“圣上怕拖久生变,圣旨已经下到登州去了。”
“我今日在皇后娘娘处饮了不少桂花酒,脑中有些混沌,不如先请高统领回去,明日下朝后我自去寻你。”
“你是要先歇一会儿?”
木音摇了摇头,对高既明道:“关于此事,我胸中已有谋划,只待写下来交由高统领,只是这非一时半会可以写出来的,免得高统领来回奔波。”
“既如此,我也不想受累,在你这里等你写完便是。”高既明寻了个椅子坐下,从木音的架子上摸了一本书,对木音道:“想必冉尚书府也不缺我一碗饭食。”
木音一怔,觉得今日高既明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再问什么,而是点了点头,到书案后面写谋划去了。高既明拿起书中的书一看,不由皱了皱眉,以为自己眼花了,再一看,果真是个小话本。
木音的速度很快,就在高既明连翻完了三本话本,正欲去寻第四本时,木音已经将布防写好递到高既明眼前了,高既明一点也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反而一手接了布防放入怀中,另一手光明正大的扬了扬手里的话本,对木音道:“这本子倒是稀奇,高霓一直嚷着没有新鲜的看,不如请木御史借他一观?”
木音接过那小话本翻了翻,随即带上了一副难以言说的神色,“这话本,似是我师祖写的,借给高霓兄倒是无妨,只是莫要流出去。”
高既明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却没有多问,拿着东西便告辞了。
写了小话本却一点没觉得不合适的墨非玄此时正在跟自己的小徒弟下棋,风景紧锁着眉头,落下一子,随后又看了看棋局,垂头丧气道:“师傅,景儿输了。”
墨非玄将手里的棋子随意扔了回去,抚上自己的眼角,道:“这些时日,我有心要出去一趟,你先跟着你师兄。”
“师傅在京城住的不好吗?为何要出去?”
“我要避避风头。”
风景瞪着眼睛看着墨非玄,疑惑道:“师傅最近出了什么风头?”
“你且在京城里看着,两个月后要出大事。”
“啊?那师傅不带着景儿、师兄还有两个师侄一起走吗?”
“这火又烧不到你身上,你无须担心,只管看热闹便是。”
“景儿不明白。”
“不说了,我要走了,先去皇陵看看那个姓顾的。”墨非玄起身向门外走去,又转身看着风景道:“若是你师兄回来,你只需告诉他,我先前嘴欠替人算了一挂,两个月后便要应验了,让他不必来寻我,过些日子我便回来了。”
等冉清轩从礼部回来,墨非玄早已离开,听完风景转达的话后,就连冉清轩也难得困惑起来,这师傅平日里嘴就不闲着,又是什么挂竟值得他老人家亲自避了出去。
五日后,也就是十月初六,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朝上,木音将自己去登州前虚领的正四品工部侍郎的虚职交了上去,只领了御史主簿一职,可就算如此,还是让不少人眼红了,木音虽是状元郎,却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从正六品监察御史被提到正五品御史主簿。
除了此事便是朝中其他的一些杂事,到了最后,便是延平伯世子邓长安带着三十几位将领上前受封,木音此时站在左侧,看不清神情,邓长安只得看向顾诀身边的高既明,高既明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邓长安上前一步,按照礼数将将领功绩都交代清楚,随后便是大治帝顾诀一位位的亲自授爵。登州海岸的奸细一事牵扯太广,除了顾诀、木音、高既明和邓长安四人其余人等一概不知,埋伏的兵将也都是高既明手下的心腹。
爵位一层层的封赏下去,很快便到了余诗歌、左腾渊、郑沬良、胡老六四人。因着余诗歌不比另外三人上阵杀敌,便封了个正五品的定远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