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子意与叶秋白的比试差不多时间,由颜如婳守着,萧衍之与叶秋白赶过去时,刚好撞见云子意对面的女子身形委顿,一下子倒在云子意的怀中。云子意依旧将她扶了一会儿,等裁判宣布他赢了,才将黄符纸从女子手上撕下来,把女子轻轻地扶着站好。
那女子显然也看过云子意上一场的比赛,一见云子意双手扶着她的双臂,便是脸上一红,忙挣脱了。她手足无措地站了一下,云子意没见过女子这般扭捏的,便赶紧望了台下的颜如婳一眼,颜如婳目光微动,落在地上,云子意顺着看去,便将地上的剑捡了起来,一言不发地递给了那女修。
女修“啊”的惊叫了一声,登时满脸绯红,抖着手接了过去,细如蚊讷地说了声:“多谢。”随后捂着脸飞快地走了,一下台便给一群女孩子拥住了,女孩儿们对云子意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全都捂着嘴窃窃地笑了。云子意莫名其妙,只好也在嘴角露出个微笑,抬手抱拳,道:“承让。”
女孩儿们更是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那女修更是满脸通红,跺跺脚拉着同门走了。
怎么外边的女子都喜欢笑得这般不明所以?云子意疑惑,跳下台子看到萧衍之,便道:“大师兄,我赢啦!”
“哼!”萧衍之还未回答,旁边一人便冷笑道:“使这等不入流的手段,赢了又如何?没有真本事,是走不到最后的。”
“哦?是么?”云子意可不是他沉默寡言的小师弟,也不是他温柔娴雅的三师妹,他反唇相讥道:“真本事不行,小手段也不行,这位兄台,你到底哪里行?嘴巴能说么?我瞧你也不一定能说得过我,毕竟我理直气壮,你眼红气短嘛!”
那人当即被气得七窍生烟,甩袖道:“你们别得意得太早!现在整个品剑大会,谁不知道你们幽明派心术不正、手段龌龊?一个光会骗女修,一个更是心机险恶!”
叶秋白想了一下,那个所谓的心机险恶应当是他。
“我小师弟哪里心机险恶了?”云子意咄咄逼人地问道,“就算我小师弟修为不行,他用了什么不入流的手段?你这么般说话,叫天下同修情何以堪?张口就来‘用心险恶’,那天下同修都瞎了眼看不出来么?只有你最明察秋毫?你怎么不去做官为民申冤?”
那人被云子意骂得满脸涨红,“你你你”地你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只好甩袖道:“你们幽明派出的都是这般牙尖嘴利之人,哼!且看你一张嘴颠倒黑白,公道自在人心!”
“什么公道?不过就是你想看到的‘真相’罢了,哪里来的什么公道?你说的就是公道,我说的就是颠倒黑白,你以为你是天道?”云子意转了转手中的笔,冷笑道:“谁自认天道的,务必给我下道雷劫,若是不能劈死我,我便一夜飞升,谁敢对我们幽明派胡说八道,我找谁算账去!”
这话着实嚣张,也着实叫人无可奈何,那人终于给气得说不出话来,转身走了。
云子意尚且不肯罢休,对着那背影哼了一声,才将手里的秃头笔给收了回去,转头道:“大师兄,咱们回去吧?”
萧衍之点头,颜如婳便道:“二师兄,咱们走吧。”
她说着便走了,云子意不疑有他,当即便跟了上去,叶秋白落后几步,回头望了一眼萧衍之。萧衍之眼中却带着笑,那目光仿佛在说:现在你要如何是好呢?
是啊,现在要如何是好?叶秋白第一次觉得头疼,看样子像是有人故意给他们幽明派下套子,一边是他的对手都是剑修,恨不能一剑杀了他,另一边是给云子意安排的都是女修。若是云子意对女修稍有不尊重的行为,便成了女修所在门派的死敌,对方以“羞辱我派女修”的罪名找上门来,幽明派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可若是云子意像现在这般风度翩翩、彬彬有礼,女修们便要心生爱慕,便会惹来其他男修的嫉妒,云子意的日子也不好过。再加上云子意一张嘴毒则毒矣,做事却全凭一个心直口快,不会想到这背后的种种。
难道要叫二师兄闭嘴么?叶秋白抬头,前面的云子意和颜如婳正兴致勃勃地说着什么,手舞足蹈,惹得颜如婳不住地发笑。
算了。叶秋白在心中先摇头了。他必定是有办法的,何必叫二师兄这个二愣子缚手缚脚地过日子?
只是这个办法是什么,直到第二天他也没想出来,而第三场比试已经到来,决定着是否能进入复赛。
既然想不到法子,那便随机应变吧。
叶秋白打着这个主意,提着剑便上去了,而他没想到的是,对面那人在裁判说了开始之后,便后退了一步,道:“叶修士,且慢出手,我认输。”
此言一出,台下登时一片喧哗,连裁判都忍不住道:“这位同修,你可想清楚了?这话不是能闹着玩的。”
对面那人苦笑道:“我自然之道这话非同小可,可……”他抬眼看了一下对面的叶秋白,神色无奈而悲凉,仿佛一切已尽在不言中。
这样子落在台下人的眼中,便有人叫道:“秦逸,你是乌木派的大弟子,你们乌木派昨日已经输了一个人,你的乌木剑法已小有所成,你已连胜两场!眼看着便是复试了,你就这样放弃了,回去如何面对你师父冲正子?你别忘了,你手中拿着你们的镇牌之宝乌木剑!”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秦逸手上,只见他手中拿着一把乌黑无光的木剑,但只要稍有些修为的人便能看到,那把木剑光华内敛,当中仿佛蕴藏着无数的灵力。一人低低地说道:“四品灵器,筑基末期修为。”
一个手持四品灵器的筑基修士,在一个手持破铁剑的炼气期修士面前认输?这中间若是没有苦衷,怎么说得过去?
“唉……”便在此时,秦逸叹了口气,又苦笑道:“时也命也,我是向来不愿意争这些的,何况也并非我以剑术相争便能赢过来的。我来此,不过是为了证明我乌木派并非一无是处,赢了两场,也算是叫人知道世上还有乌木派这个仙门,如今虽然无可奈,遗憾不已,却也只能如此了。”
他看看叶秋白,再看看远处掩映在云雾中的日曜峰玉阳宫,摇了摇头,道:“这一场……罢了吧!”
语罢跳下台子,飘然而去。
“秦修士!”人群中不知谁叫道,“你这样惧怕玉阳门么?幽明派未必有玉阳门撑腰,你这样放弃了,叫你们乌木派今后的面子往哪里放?”
话音未落,一道乌黑的剑光闪电般袭来,堪堪在说话之人面前半寸钉入地砖之中,将雪白的地砖钉出一个拳头大的黑洞,深不见底。
“谁说这是我乌木派惧怕了?”秦逸的声音远远地传来,“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不过是不愿同流合污,也不愿螳臂当车罢了,这进入复试的资格,就当是我们乌木派让给幽明派吧!”
最后一个字传来,声音已经极渺远,有人道:“他已经下了玉阳山了。”
只在眨眼之间下了玉阳山,却还能一剑破空准确地打在说话之人面前,这是何等的功力?众人心中拂过这个念头,又纷纷转头看向台上的叶秋白。
叶秋白却面无表情,只是问道:“敢问,我这是赢了吧?”
那负责裁决的玉阳门弟子一愣,点头道:“本次比试……胜出者为幽明派叶秋白,叶修士,你入了品剑大会复赛了,三日后请记得参与比试。”
话音落下,台下不知是谁便狠狠地“呸”了一声,随即台下响起冷笑,不少人转身而去。叶秋白也没说什么,依旧木着一张脸,下了台便往附近的台子走去,谁知刚走一步便给拉住了。
“你二师兄也已经赢了,方才小如远远地同我说,他们先回去了。”萧衍之抓着他的手腕,借着转身的动作不由分说往下一滑,把他的手指抓住。他的手指冰凉,声音也淡淡的,说:“走吧,回去了。”
叶秋白十分想挣脱他的手,说一句“别在人前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然而那手心的冰凉竟然叫他无力挣脱,只能被他一路牵着走过汹涌的人潮,走过传送阵法,走回客院。他将他牵着走进屋子里,挥手将阵法布置下来,然后将他按在椅子上。
整个过程里,叶秋白一直低着头,看不见神色,萧衍之唯一能感觉到的,不过是他的指尖从最初被握得颤抖,到现在地攒紧他的手指。
还是个孩子啊,是不是对他太严苛了?萧衍之心中一叹,伸手将他的头压在自己腰上,拍了拍他的后脑勺。
叶秋白的身体一颤,被握紧的手指动了动,终于还是没忍住,另一只手抱住了萧衍之的腰,他咬着牙恨恨地说:“我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