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前阮美霞就难得地请了年休假。
一个星期后社区的每一位员工都收到了请柬，无论社工、公益性岗位还是保安。
阮美霞给了所有人一个可以称之为惊吓的惊喜。
她要结婚了，新郎是何磊。
圣诞节那天下班，整个社区的人都被安排好的车子接去参加他们的婚礼，连值班都是劳驾邻居社区的同事帮的忙。
众人到的时候，阮美霞正在和何磊一起站在礼堂门口迎宾。
此时的阮美霞一改往日职业套装加身的模样，穿着线条流畅简洁的法式白色抹胸婚纱，俨然是一个幸福的女人，脸上满是温婉幸福的笑容。
一旁的何磊穿着剪裁合身的西服套装，虽然还是平时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但全程拦着阮美霞的腰，照顾得无微不至。
落座之后，清晨一边和同事闲聊，一边寻找蓝宇的身影。
白天俩人微信说起这场婚礼，蓝宇说是会出席的。
眼睛不动声色地扫视着礼堂的各个角，几个回合下来，找到了，隔着舞台正好在她的对面。
他穿着考究的白衬衫和西服，领带也一丝不苟地压在领子下面。
此时的他正在跟邻座的人聊着什么，看上去心情不错。
像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正在说话的人抬头正好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看到了他眼中的笑意和温柔。
他的目光只在她身上停了一瞬便又侧过头去听旁边人说话了。
“清晨，看什么呢？”王钰循着她的眼光看过去，“那不是蓝总吗？”
清晨收回目光，拿起水杯喝了口水，掩饰自己的情绪。
“这么紧张干嘛？欣赏欣赏帅哥情有可原。”王钰继续调侃她。
幸好礼堂里播放着喜气的音乐，不然这话被别人听到，肯定又免不了被大家调侃了。
正说着婚礼开始了，礼堂暗了下来，大屏幕上播放着老照片。
那是新娘新郎俩人以前的同学为他俩精心制作的，他们读书时一起组乐团演出的照片配合着缓缓地音乐和暖暖的介绍。
大家看到了不一样的阮美霞，那时的她年轻充满活力，脸上满是桀骜。
还有和现在一样吊儿郎当的何磊，却别有一番魅力。
“哎，你说上次书记办公室里传出来的激烈动静，他们两人是在里面干什么啊？嗯？”王钰在清晨耳边说着还发出了暧昧地笑声。
“……”清晨不解地看着她。
“哎，没谈过恋爱的人，果然不懂男女之间的那啥。”王钰继续在她耳边说着略微少儿不宜的话。
其实之前她就因为好奇偷偷查过鸡冠花的话语了——真挚永恒的爱。
当时也没有多想，以为何磊就是想用鸡冠花比喻阮美霞是只斗鸡呢。
现在想来，从事园林工作的人怎么会不知道一种花的话语呢。
婚礼的程序走完，最后在大家的热烈要求下，俩人和原来的乐队成员一起演唱了一首很好听的摇滚歌曲。
现场的气氛达到了□□。
虽然婚礼很特别，但清晨的注意力一直都在蓝宇身上，现在座位上的人不见了。
她觉得有点闷，想出去透透风，正好礼堂外面就有一个休息室。
趁着出来上厕所的间隙去了那里。
休息室里铺着地毯，鞋子才在上面便很快就消了音，隔音效果也很好，整个房间静悄悄的。
清晨在沙发上坐下，揉揉小腿，因为参加这样正式的场合，今天她特意穿了高跟小皮鞋。
坐了没一会，她便听到外面露台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想着偷听别人讲话不好，正想走时，传来的声音却让她挪不开脚步了。
“我爱你，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发现自己一直都没有忘记过你。”
是田玉的声音，没有听到对方的回应。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这么多年你也不是一直都没有恋爱吗？”
风正好吹起了窗帘，她看到明亮的月光下相拥在一起的两个人，男的高大英俊，女的温婉可人。
清晨觉得自己的脑袋轰地炸开了，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什么画面都看不见了。
强忍着眼泪，轻手轻脚地出了休息室，又跟同事和新郎新娘借故告别。
回去的路上，清晨的眼泪像开了闸洪水，喷薄而出。
出租车师傅一直在后视镜观察着她，还好几次问她有没有事。
脑子里乱乱的，却也想明白了一些事。
所以他们之前就认识是吗？
所以张巍巍口中的商业机密，老总出差开会不带秘书，根本就是老总出去约会不是吗？
所以那个营业员大意没有放进去的KT其实就是田玉的那个是吗？
所以台风夜通宵值班那天他说路过顺便来看看，其实真的只是顺便来看看是吗？
所以生日那天晚上他那么晚才回来是跟她一起去过生日了吗？
所以他说要提升自己的魅力值，就是为了和她在一起是吗？
现在好了，田玉也还爱着他，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那自己呢？真是可笑。
以为送你礼物，给你做饭，帮你夹菜就是喜欢你了吗？人家只是把你当一个小孩而已。
圣诞节的夜晚，正是人们狂欢的时刻。
城市里到处都洋溢着节日的气氛，道路上此时却堵得厉害。
哭够了，清晨坐在出租车的后座，平静地看着窗外。
一街之隔的广场上，巨大的圣诞树正散发着彩色的喜庆的光芒，旁边有一个舞台，周围站满了人，舞台上是正在卖力跳舞年轻人。动感的音乐，潇洒的舞姿，让周围围观的人发出一阵阵欢呼声。
远处商场的巨幅LED广告牌不停地滚动着最新的广告，商场的门口人来人往，停车场的入口外面是排着长龙的私家车队伍……然而这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她在这一方薄薄的玻璃隔开的小空间里脑中一片空白。
“小姑娘，小姑娘……”司机大哥的叫声把她拉了回来。
“什么事？”她木木地回答。
“这路堵的太厉害了，我看这里离你要去的地方也不远了，你要不下车走回去吧。”司机师傅中肯地建议。
清晨同意，付了钱，下了车。
路上人来人往，还不时会和别人擦碰。
清晨快步往前走，想离开这段闹市路段。小腿已痛得发僵，但她恍若未觉。
走了一段，经过一个十字路口，再拐了一个弯，终于清静下来了。
她选择了走河边的步行道，慢悠悠地走，夜晚的冷风呼呼地吹在她的脸上，溜进她敞开的领口，吹进她的心里，一片冰凉。
心不在焉地走着，忽然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差点崴到脚，她低头仔细看，是一块小石头，黑呼呼的。心里想着，连你也欺负我吗？
于是边低头走着边踢着它，继续往前。
石头在路上滚动发出了细碎的响声，让这原本就无人的步行道显得更加寂静。
她就这样一直低着头踢着石子走着。
忽然，石子滚到了一双亮晶晶的皮质很好的黑色皮鞋上，怎么回事，踢个石子还不顺，抬起头：“对不起……”哎？有点眼熟。
在不算明亮的路灯下，清晨看着距离自己一米开外的人，头发理得很精神，剑眉星目，鼻梁挺直，嘴唇微薄，身上穿着合适的格子大衣，黑色长裤，还有那双看起来价值不菲的黑皮鞋。
对面的人也在看着她，和记忆中差不多，不过那个时候个子没这么高，长长的头发编成两根麻花辫垂在脑后，喜欢穿背带裙，体育课的时候害怕短跑也怕长跑……收回思绪，他笑着喊她：“徐清晨。”肯定的语气。
“王……王利航？”不肯定的语气。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两人一起去了附近的咖啡馆。
“这些年你都去哪了啊？”清晨搅动着咖啡。
因为遇到多年未见的老同学，郁闷的心情暂时得到缓解。
初一的时候他就坐在她后面，他学习很好，体育也好，特别是跳远，每次都能跳年级第一。
清晨清楚地记得初一下学期开始住校，他妈妈经常带家里烧的菜来给他解馋，这个时候她也会获利。
但是初三上学期快结束的时候王利航因为和同学打架，被学校严重警告处分，之后他就转学了，连告别都没有，为此她还难过了好久。
“还在地球上啊！”
“切，那你现在在干什么啊？”
“在飞机上工作。”
“机长吗？这么帅气！”清晨两眼放光。
“空乘。”
“那也很帅气，每天上演制服诱惑。”意识到自己这样说不太合适，她尴尬地呵呵了几声。
王利航只是笑着看着她。
“哦，对了，那个时候你为什么要打架啊？”记忆中的他一直都是待人温和有礼的。
“男孩子嘛，想打就打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好吧……”见他不想多说，她也就不问了，自己现在也没那份闲心追根究底。
之后两人又回忆了很多以前的趣事，等从咖啡店出来已经快十点了。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就住在附近，走过去就行。”
“那我陪你一起走过去，太晚了你一个人走不安全。”
“那好吧。”两个人一起走还能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王利航把她送到公寓楼下，等她上楼了，才转身离开。
那年那个小混混模样的男生很嚣张地说要把徐清晨弄到手，王利航就狠狠地揍了那个男生一顿。
之后无论老师爸妈怎么问，双方始终都没有开口解释原因。
“回来了？”
清晨吓了一跳，屋子里黑漆漆的，隐约看到了有个人影站在窗口。
她不想跟他说话，只是安静地站着，看着他。
蓝宇看着玄关昏黄灯光下的身影，想起刚才看到路灯下她和一个跟他年龄相仿男孩子有说有笑，很开心的样子，胸中莫名地很气闷。
刚才在婚宴上明明说好一起回去的人却没了人影，问了何磊才知道她提前走了。
急忙驱车回来却是一室黑暗，打电话也不接，发的微信也石沉大海，继续耐着性子等，等来的却是这样和谐刺目的画面。
他嘴唇动了动，终究只是说了句“早点睡吧。”
蓝宇说完就回了自己的房间，门合上发出的声响，好像撞进了她的心里。
刚才借着窗外的月光根本就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听他说话的声音冷冰冰的，有必要抱得美人归就这样对自己吗？
眼泪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又涌了出来。
蓝宇进了房间之后和衣躺在床上。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跟同龄人在一起，胸口像被一团棉花堵着。
也许她就该跟同龄人在一起，而自己差不多比她大了一轮，她出生的时候他已经在上小学，而他读大学的时候她才上小学。
将手中的那块小手帕收好放回抽屉里，这次回来本来是要跟她说的，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吧。
久久不能睡着，他拿出手机，点开朋友圈，看到了清晨发的照片，是一张仅有一个背影的照片，文字：初中同学，帅帅哒，单身妹子看过来，哈哈哈。
清晨在被窝闷声哭了很久，直到把自己闷得透不过气才出来。
随手拿了纸巾擦胡乱擦了下眼泪鼻涕。
手机震动了，是王利航发来的微信。
王利航：我到家了。
清晨：嗯。
王利航：刚才看你就不开心，没事吧？
清晨：没事，遇到你就开心了啊！
王利航：没事就好，早点睡吧。
清晨：晚安
点开朋友圈，看到王利航发了一张她的背影，文字说明：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清晨想了想评论：爸爸说没有阳光，哈哈。
评论完以后自己也顺便发了一张照片在朋友圈，瞬间评论刷屏。
美娇娘：呦，小鲜肉啊！
AK47：自己上（阴险笑容）
小小：长腿欧巴
早晨的朝阳（王利航）：你就这么把我卖啦！
一串评论后面……
蓝宇：赞
蓝宇不小心点了赞，想取消，但是又怕清晨已经看到了，点了又取消会不会不太好。
再一想如果这个小伙子真的不错，又是她的老同学，如果真能在一起……
清晨看到蓝宇点的赞，全身瞬间冷到了冰点，心像被狠狠纠了一把，胃也是一阵抽搐。
从来没有点过赞的人，怎么偏偏这次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