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还记得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毕竟承载过自己儿时最为天真的梦想。
不过记忆这种东西,往往都靠不太住,它总是能让人无故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哪怕,那其实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琐碎小事。
屋外的凉风呜呜吹拂,过往的回忆像是走马灯般一闪而逝。
再然后,终于和眼前的小册子缓缓重合,记忆好像也都因此不再遥远于天边。
努力地睁大自己的眼睛,吕木开始翻阅起了对他而言,尘封已久的黄皮册子。
手指拨动,第一页的歪歪扭扭赫然呈现在了吕木的眼前。
嗯,不是什么别扭的大字,都是些丑得吓人的涂鸦之笔。
带着几条象征香味的曲线,喷香的鸡腿和小咸鱼好像突然之间便跃然纸上,一下子就活过来了一样。
中间还夹杂着,几大碗同样‘热气腾腾’的浓汤。
孤儿院条件不好,小孩子整天就惦记着吃,吕木想起来后,不由会心一笑。
胼指微微分开,现在是第二页。
整整一页,全都是林峰的名字,只是看上一眼就仿佛能瞧见林峰本人一样,都是没个形状的到处‘爬’。
“哈哈哈哈哈,我这字写得真的好丑!”
吕木一个没忍住便开怀大笑了起来,可旋即又想到了已经死去的同伴。
笑声戛然而止,像是突兀地冻结在了半空之中。
不是说早就忘了,不会再去想他什么吗?吕木忍不住地自嘲,过往的一切,果然没那么容易淡忘。
但生活还是要继续,逝者没法重来。
吕木叹了口气,继续翻了起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实在是没想到,时隔多年以后,再看到这些字,竟然会觉得丑到惨不忍睹。
真不知道,当年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写出来的字,嗯,好看得不得了来着。
第四页,第五页,第六页
不知不觉地,意犹未尽的吕木很快便翻到了最后一页。
那,赫然是一首诗。
他想起来了,这是当初年幼的自己,记得最为清楚的诗。
虽然篇幅很短很短,可据说,那是被大藏师从上纪的故纸堆里,亲自翻译得来的。
平淡的只言片语中,蕴藏着震撼人心的力量,让人得见之后久久难以忘怀。
“我在尘世的日子里,
会留下印记;
纵使万代光阴飞逝,
也不能抹去。”
精瘦的小腿骤然一抬,旋即脚掌接地,吕木倏地一下腾地而起,薄薄的棉被如云霞飘舞。
“睡不着了。”他抬起头来嘴角蠕动,平静无比地自言自语,动作无比突兀。
抬头望望窗外的隐月疏星,没有半分月夜美景的样子。
也许闭目凝神倾听,好像就能感觉得到,那不知疲倦的知了声,悉悉索索的不知名虫鸣,隐隐约约的风声
且打住吧,不用骗自己了。
摇了摇头,他想。
真实的情况是,除了若有若无的风,其余臆想中的细微声响,实际上在此刻半点也无。
天凉了,不再是生意盎然的炎炎夏日。
那些以往让人不堪其扰的小东西,统统都沉沉睡去了。
很可能要等到下一年,才会再度见到那些此时心中的小可爱吧,就是不知道那时又以为烦否。
至于还是不是同一虫,想来倒也无甚区别吧。
岁岁年年人不同,又更何况虫乎。
狠狠地甩了甩头,告诫着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有些东西就是这样,连一时的逃避也办不到。
肌肉线条凸显,有力的右臂平伸,将那泛黄的小册举到最远处后,吕木有些怔然了。
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想来想去,觉得应当是下意识的无心之举吧,不然还能怎么解释?
可能潜意识中就会觉得,小册子里的东西就会离自己远一点吧。
“但为什么要让它离自己远一点?难道我其实心里面觉得还配不上它么?”没来由地浮现出这样的疑惑,亦或者其实并非没来由,吕木只是闭着眼睛,他在想,他也在问。
问自己,真的是那样么。
直视自己的内心很可怕,也的确非常困难,如果早已习惯了麻木和逃避的话。
好在,虽然自觉迟钝又孤僻冷淡,但很快地,他想他应该是知道缘由了。
应该就是从东天域连连战败的那段岁月开始,日日夜夜都在血海中沉浮的他,不可避免地变得麻木冷漠了。
想来也是啊,沦为只知杀戮的机器,怎么又可能半点隐患也无?
亏自己之前还自诩冷静理智啊,没想到,原来一切都是错觉,都是幻觉。
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此刻是心潮起伏,他不由叹了口气,愈发地睡不着了。
“得了,反正也睡不下,舞舞棍好了。”吕木心中如此想到。
他缓步走向一处空地,然后俯下身来,两只手指对准某个特殊的所在一探,表面的地砖翻转,里面赫然是中空的。
胼指微微一合,紧接着,猛地调转方向朝上一抠,只听得嘎吱一声响,暗格出现了。
一根品相非凡的断棍,就这样出现在了吕木的眼底,而暗格深处似乎还有一件东西,只不过他现在不打算拿出来罢了。
小小的暗格之内,断棍纹丝不动,偏偏却有着一股莫名的气势生成。
远远望去,似有一团赤红色气漩在这断棍周围生成。
断棍周身仿佛缠着一条咆哮的怒龙,狰狞着要荡尽世间强敌。
黝黑发亮的表面,则如同凸起的火山口,而在下一秒,就将迎来喷薄欲出的滚滚赤色岩浆。
隐隐约约中,仿佛能看到漫天赤光,一根完整无缺的长棍于风云卷荡中,肆意燃烧着浩浩荡荡的苍茫星外。
没错,这就是自己的同伴,黄金宝具——挽澜。
所谓挽澜挽澜,那便是力挽狂澜,这也许,就是铸具之人对它出世的殷切希望。
只不过,它是这个时间点的挽澜,而并非自己体内原本的那个。
“说起来真的是古怪离奇啊,我现在体内的挽澜是彻底沉寂,连一星半点的回应也没有。而眼下能真正拿到手用的,偏偏还是一根断掉的挽澜,连次级宝具都不是了。”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这个时间点的挽澜又为何会断掉?体内的它究竟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种种诡异离奇,薄云诡谲,让人无从分辨分毫,更遑论抽丝剥茧了。
吕木想了许久,也废了许多功夫力气,可挽澜半点异状也未曾发生。
到最后,他也只能是将之暂时搁置不用了。
而在另一边,总算是找到歇脚处的谷雨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她看了一眼布置简陋的房间,地上甚至还有一层肉眼可见的灰尘,根本就比不上自己在家中的大宅。
不过饶是如此,谷雨还是感到精神一阵振奋,她欢快地甩掉鞋子,一双雪白的小脚丫倏地一下腾地而起,然后扑倒在床铺上。
如此难得地闹腾了一会儿之后,她才疲惫了起来,天性般的欢快转瞬即逝,紧随其后的则是长久的寂寥。
“林峰啊林峰,你怎么就突然死了呢?”
少女怔怔地望着屋顶,前些时日的点点滴滴如流水般从她心间淌过,不知不觉,她的美眸之中一阵恍惚。
她有些费力地盘坐在床被上,打算运转起体内的魂力来慢慢修复伤处,虽然之前的确服用了价值不菲的药物,但终究还是需要仔细祛除伤处,以免在不经意间留下了暗伤。
潺潺有如溪水的魂力运转一个周天之后,突然,谷雨感到自家原本闭塞的第五处外窍一阵松动,此刻竟有自行打通的趋势。
魂修共有三十六处穴窍,其中魂徒共有十大外窍,魂士同样也是如此,而若欲修成魂师之境,则还需打通剩余的十六处內穴。
至于魂宗,那就不是单纯只靠打通穴窍就能成就的了。
毕竟宗师之境非同寻常,只要不去招惹那些王座老怪或者主动涉足险境,到哪一方地域也可成为当地势力的座上宾,这偌大东天域已然是尽可去得。
谷雨当下不敢耽误,她迅速沉下心神,驱动起周身魂力冲击起第五外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