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淑芬为此还特意说得马艳丽脸皮紫胀,最后竟然连挖笋都忘记了,整个人年轻五岁似的,泛着光彩,又宛若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一般,再三跟祁南保证,不会有人敢拿她怎么样,不然他们这群人也不答应,最后连自己都要感动了。
在高秀梅三番五次的送客声下,马淑芬这才迈着心满意足的步子走了。
祁南被带进屋子里。
黄大贵叹了一口气,“你这丫头也是太胆小了些,这家里又不会拿你怎么样是不是?有我在一日,没人敢拿你如何。”
这就是顺带敲打马艳丽等人了。
但是这些话,祁南却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祁南低着头,嗫嚅说道:“爷爷,我……我错了,李厉看我吃不饱,就给了我苹果,我本来,本来……他说以后等他爸爸去上海,还给带……我再也不敢要了,我以后也不会跟他说话了……”
一听祁南提起李厉,黄芳芳的脸上都是愤恨,恨不得吃了她一般。
祁南哪里还能被她影响,只心里默默念着,没办法啊,只能先拿李厉顶着了。事实上,一下子回到现在,祁南已经没有了李厉的什么印象,她只记得,自己的抽屉偶尔会出现苹果,以及没有吃过的点心,在那些敏感自卑恐惧交杂的日子里,一点一滴的善意,都让她记忆深刻。
黄大贵果真很容易就抓住了重点,“李厉,是谁?不不,他爸爸在哪里上班?”
祁南猛然摇头,“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再也不敢了。”
黄大贵一窒,放缓了语气,“咱家小南不怕,爷爷没有怪你,你好好想想,他爸爸在哪工作的?或者,你见过李厉从哪里出来吗?”
祁南懵懂地眨着眼睛,“好像是在乡镇府。”
黄大贵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心下暗喜,当初祁南上学他原本就不太同意,这听说有人出了钱,又想着这念了书,日后嫁的人也好些,要真的跟黄大富的闺女那般嫁到有权势的人家,他也就算是熬出头了。
想到这些,黄大贵咳咳两声,整个人都慈祥了起来,“小南啊,你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虽说从小你妈就扔下你走了,她心狠咱不管那么多,但咱们也都在,家里决计亏不了你半分,为了让你上学,你爷我这一把年纪了,也得地上死活干着,你爸也在鞭炮厂里干活,只要你们小辈以后出息,咱们受的这些苦,也就值得了。”
声音是越说越低,祁南感动得手都不知道放哪了,“爷,你放心,以后我一定孝敬你们。”
也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承受得住这份“孝敬。”
一家人吗?自己可是姓祁,对外,黄大贵却是表现得相当仁义,说自己母亲是独女,当初就答应了让孩子跟着那边姓,实则,不过是这老狐狸当年怕自己外公的海外关系,拖累了他罢了,这种掩耳盗铃的做法,偏偏他还很是自得。
要自己还跟以前那般,听他这样说,不知道该有多恨自己的母亲,一边拿着母亲源源不断的好处,一边让自己愤恨母亲,他们果真是……但前世跟母亲生活那般久,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母亲是一个怎样的人。
想到母亲,祁南的神色就有些恹恹的,不想再说什么,黄大贵一看,马上让祁南回阁楼上休息。
至于那没有洗干净的衣服以及做饭之类,这不是有马艳丽跟黄芳芳吗?
祁南悠悠然在坐在楼板上,脑子却依旧在飞快运转,按照黄大贵的尿性,一是面子二是利,把事情闹大,面子上他也不会为难自己,接着有李厉做挡箭牌,这就跟挂在驴跟前的胡萝卜一般诱惑,他自然会更上心一些。
不过也只是挡箭牌罢了,照黄大贵那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性子,等这几日过去,必然还会反弹。
但有几日也就够了,她从一开始谋的,不外乎就是一个喘息之机。
自己也并没有一开始就要把他们如何。
祁南眼里的冷光一闪,“咱们,来日方长。”
晌午饭是马艳丽跟黄芳芳做的,好一通鸡飞狗跳,灶房弄的跟熏老鼠一般,被高秀梅好生教训了一通。
吃过简单的午饭,祁南缩在屋檐底下晒太阳,一声不吭。
黄芳芳的眼神要吃人,被马艳丽扯回去了,高秀梅看着想训斥两句,想了想到底还是把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祁南想着接下来的总总,脑子一时间有些乱。
看见刘招弟抹着眼泪进来的时候,两个人大眼对小眼一瞧,俱都跟见了鬼一般。
怔住的刘招弟,看见祁南好模好样地在屋檐的小板凳上晒太阳,穿的干干净净的,脸上没有伤痕,这春天的暖阳之中,半眯着眼睛十分惬意,那平常就十分勾人的眼睛现在半睁半闭,睫毛小扇子一般扑闪……
料想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黄芳芳被她连累掉进了河里,照以往,难不成回来应该先被打再挨饿吗?而且芳芳明明是说,打花她这张脸不让她去学校了?
为了过来“安慰”祁南,她甚至都没有换衣裳,还特意揉红了眼睛,就是让自己显得凄惨一点,说到凄惨处,或许还能姐妹二人抱头痛哭,然后,她就能获得奇异的满足,继续自己那虽然糟心却没有祁南糟糕的日子。
但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这是怎么了?
刘招弟闪烁惊讶的眼神没有逃过祁南的眼睛,她冷冷说道:“我没有挨打,真是让你失望了。”
刘招弟赶紧反驳,“祁……祁南你说什么呢,之前见你落水跑回来,我这是担心你,就怕你一时想不开。”
祁南咧嘴笑了笑,雪白的牙齿在太阳底下闪着光,她道:“刘招弟啊刘招弟,我要是想不开,这回来已经半日了,我要是一心寻死,不死十次也有八次了,你现在过来,是想看热闹还是想看我比你惨?”
见祁南像是变了一个人,刘招弟有些手足无措,“小南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我这一回来就过来,你也知道我妈,她心里只有我弟,现在出来都被她打了……”
看着刘招弟这熟练的装可怜模样,祁南抖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停停停!我不管你是真惨还是假惨,出门前是谁跟黄芳芳说我的,现在又过来装什么?趁着我现在不想跟你计较赶紧滚。”
刘招弟还打算狡辩,却被一个清脆的声音的打断了,“人家都让你滚了还不滚,最烦这种哭哭啼啼的样子”,说完又对祁南道,“祁小南你果然不算笨到家,原以为你掉河里脑子会进水,没想到倒是把以前进的水倒出来了,哈哈哈!”
冷俏!
祁南看着眼前冷俏爽朗的模样,控制不住地站起来,一把抓住她,瞬间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