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管家下令,两个壮汉便分别往反方向拉动,嘴里发出了吃力的声音,可见用劲之大。
花厅里人员众多你,唯独此刻却静的可怕。拶子夹住手指的“噶呀”声遽然响起——
“啊——”含春凄厉可怖的声音悬空而上,端的是刺耳扎心,令人不忍去看。
很快,含春的手指渗出血来,嗒嗒地落在地砖上,并渐渐汇成一滩,看起来恶心又渗人。
“招还是不招?”苏远信神色冷漠。
“我招!我招!”含春不得不求饶连连,只见她唇上也沾上了几丝猩红,想来是痛得咬破了唇。
苏远信却并未立马令壮汉们停下,而是示意他们继续使力。
含春惊叫,“是老夫人啊啊啊!”
紫桃面上闪过一缕暗芒,尖叫道:“你个刁奴,毒害夫人不成,就诬陷老夫人!”
说罢手中寒光一闪,作势就要向前冲去。
“拦住他!”苏远信急急出声。
千钧一发之际,李管家身前的小厮拼命地挡住了紫桃。
“啊!”小厮低呼一声,竟是被紫桃手中的匕首刺中,后背立即涌出汩汩的鲜血来。
紫桃很快被制住,但仍不死心地叫道:“我让你陷害老夫人,让你陷害老夫人。”
苏远信立即命人带小厮下去治伤,自己却陷入了沉思。
小厮被人迅速地抬出去了,苏泠月自方才的事情发生后目光便不曾离开过这个小厮,他实在是可疑得很。
而小厮最后那一道看向左前方的目光,终于证实了她的猜想。
经过方才这么一闹,含春却因祸得福,施拶刑的几个人都顾着去挡住紫桃了,她的手指才逃过一劫。
她凭着仅剩的气力看向自己的手指,血肉模糊的一片,早已分不清哪里是指节,哪里是指尖。
“撤下拶子套吧。”苏远信摆手。
“老爷。老爷!紫桃方才一时冲动,一切与老夫人无关!”紫桃一副生死无畏的样子,“奴婢只是气不过含春这般诬陷老夫人!”
老夫人闻言面色再度凝重,却不发一语,也看不出在想些什么,一副清者自清的模样。
苏泠月心内暗暗惋惜,这紫桃护主心切倒是没错,可她这般莽撞,实则是更加将老夫人推入了不利的境地。
苏远信没有理会紫桃,只吩咐道:“李管家,你讲当日的情形详细说一遍。”
李管家闻言应是,慢慢走到花厅中央,“夫人被害的那一日,老爷下令封锁水芝园后,我便带人进去搜查,就在后院的灌木丛里逮到了她。”
说完他指了指地上的含春,众人皱着眉头看向含春,皆若有所思。
“然后我们在她身上搜出了这个,”说罢他抬手示意后边的小厮呈上一个托盘,“老爷请了钟太医来看,这是一味奇毒,用料多而杂,至今仍未查完所有成分。”
众人哗然,只觉脊背发冷。
“你胡说!”含春凭着最后的力气尖叫道:“我手中的根本不是什么毒药,只是滑胎药而已!你血口喷人!”
“闭嘴!”苏远信暴怒道,“李管家,你带上人,搜查府内所有的院子,快去。”
“是!”
“父亲,为防有人钻空子。”苏云含贴心建议道,“不若每个院子去一个丫鬟监督,以示公正可好?”
苏远信有些意外,眸底很快显出欣赏的光芒来,“你倒是想得周全,就按这么办。”
李管家很快带着一群人出去搜查院子了。
花厅里再度压抑起来,雨天本就窒闷非常,加上人人自危、胆战心惊的气氛,一时之间竟安静得针落有声。
众人皆静默等待,连水都不敢多喝一口,生怕惊动了危坐如雕像的苏远信。
时间一刻一刻过去,眼见着快到午时了,李管家终于带着一群人回来。
众人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十数双眼睛纷纷盯着李管家,生怕他说出什么惊天的秘密来。
“禀老爷,我们在安顺堂的院子里发现了同样的毒药!”
李管家的话宛如晴天霹雳,老夫人面色瞬间惨白,险些从红木椅上跌下来。
“证据确凿?”苏远信凌厉如刀的目光寸寸刮过去搜查院子的每个人。
其中尤其是紫姜,脸色煞白得跟鬼魅一般,却又在铁证面前,不得不点了点头。
“陷害啊!”老夫人惊恐之余,更是怒火攻心!
是谁在她的眼皮底下藏了药在院子里,院子里的药,分明只是一副打胎药。况且,还是紫桃亲自去埋的,怎么会莫名其妙就出了岔子?
苏泠月看着老夫人的面色,心中也感到疑惑不解。
她相信下毒害死薛氏一事绝非老夫人做的,老夫人如今已经得到掌家大权,也何须多此一举害死薛氏。
滑胎药一事,或许是老夫人做的不假,应当是有人掉了包,利用含春拖老夫人下水。
是谁的手笔她已经隐隐有了答案,但是安顺堂严密得一只蚊子也飞不进去,那人是如何得手的?
不待她想明白,苏远信的声音却再度响起。
“你是如何寻到藏药之处的?”
“回老爷,”李管家拱手道:“院子里的花丛下有一只死了的猫,想来是偷食了被埋在泥土里的毒药,才死去的。况且那一处的花莫名枯萎,才吸引了我们的注意。”
李管家将发现的过程说得极为详细,又合情合理,这么看来,老夫人是百口莫辩了。
众人不由得唏嘘,看向老夫人的神色由之前的恭敬转为鄙薄。
老夫人半生精明自傲,哪里忍得了这种眼光,只见她急怒道:“这分明是有人刻意陷害!我鲜少出户,哪里能寻来这些毒药?”
“呜呜……”含春已经奄奄一息,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似是想辩解两句,但已经口齿不清了,只余一双眼睛带着不甘和乞怜的光芒,令人不忍直视。
就像是,将亡者最后的垂死挣扎。
“这……”苏远信内心似乎极是纠结。
“于氏!”
就在众人都看着苏远信,等待着他的决定时,厅外却传来一道愤怒的吼声。
苏泠月凝神看去,竟是惠明候一行人气势汹汹地来了。
“于氏!你好狠的心!”惠明候悲恸吼叫,“我女儿下嫁至苏府,任劳任怨,你为何要毒害她!”
惠明候夫人也是满面涕泪,“你这个歹毒的妇人,我要杀了你!”说罢就向老夫人冲去。
老夫人眼尖地瞅着危险到来,一下子忘记了方才的急怒攻心,腾地自座上起身,险险避开了惠明候夫人的追打。
还一边解释道:“我未曾毒害过薛氏!清者自清!”
“方才我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你如何抵赖!”惠明候夫人不依不饶地嘶叫道,双目猩红得怕人。
“打死你,打死你!”
“啊啊啊!”
“你这个毒妇!”
“救命啊!”
场面瞬间乱作一团,多人扭打到一起。
苏泠月还未起身,就被掩面走避的通房姨娘们推到了一边,险些摔倒在地。
她费了好些力才扶住角落的凳子,又听见老夫人不甘示弱的声音:
“我行的端做得正!我是曾经想要给薛氏下滑胎药,但是她中的是毒,和我无关!”
“你!”惠明候大吼一声,“都给我住手!”
众人闻言,不得不停了手。
“于氏,我记得,你的娘家是开医馆的吧。”惠明候目光阴冷,恨不能将老夫人千刀万剐。
“是又如何?但我……”老夫人气喘吁吁地辩驳。
“那便是了,”惠明候眸中喷出怒火,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想要得到一方毒药,又有何难?”
“我不曾做过!”老夫人高呼。
“苏远信,此事你当如何处置?”惠明候转身怒问苏远信。
苏远信面色为难,“这?”
“你只要将于氏交于我处置,看在云昕的面上,我便再不与你计较。”惠明候逼视他,语调咄咄逼人。
苏远信回视他,却是怒火中烧,这惠明候也太过目中无人了吧,当真是仗势欺人。
“远信,这是我们苏府的内务事,怎能由他做主?”老夫人尖叫,反驳道:“况且此事我是遭人陷害,还未查清呢!”
苏远信沉默不语,似是在权衡利弊。
“爹?你还犹豫什么?!”苏云昕看出了苏远信的极度纠结,也忍不住拼命催促道。
众人都静了下来,等待着苏远信会如何回复惠明候。
良久,只听得苏远信隐忍的声音响起,想来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他一字一顿道:
“好,我答应你。”
“呵呵。”惠明候冷笑两声,目间尽是鄙夷,“算你识相。”
“什,什么,”老夫人惊恐万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远信,我是你娘啊,你怎么能……”
若是自己当真落到惠明候手里,只怕会死得凄惨至极,她不敢深想下去。
“娘,做了的事,就要敢作敢当。”苏远信冷漠却隐忍,垂在身侧的手几乎要攥出水来。
“你!我何时做过!”老夫人痛哭出声,老泪纵横。
众人皆是满目震惊,忍不住欷歔,老爷怎么能对生母做出此般绝情之事。
即便是老夫人有错在先,也不能将她交于惠明候的手中啊。
但苏泠月却毫不意外,惠明候如今在朝中深得楚王倚重,而朝中楚王的势力又是如日中天,可以说是混得风生水起。
苏远信这半生功名全凭白手起家,从高中进士开始,一路蝇营狗苟,费尽心机才谋得尚书之位,这才刚刚坐稳几年。
当初娶薛氏就是为了自己的仕途,若是得罪了惠明候,数十年心血付之一炬,比拿了他的命还要难受。
比起功名利禄,老夫人的牺牲又算得了什么呢。
“行了于氏,还在装模作样,来人,请于氏到惠明候府做客!”惠明候笑得阴冷。
“我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惠明候夫人咬牙切齿道。
“救命啊!”老夫人目光戚戚地投向苏远信,得到后者冷漠至极的脸色后终于死心,只听她叫骂道:“你这个白眼狼!我生你养你,你竟如此待我!”
“动手吧。”惠明候淡淡道,摆手示意下人动手。
顿时,一群人向老夫人涌去。
“远信,你……无良啊!”
老夫人看着一群面色怨毒的人朝自己本来,一下子急怒攻心,只觉脑中猛地一涨,继而无边无际的剧痛爆发开来,眼前被黑暗所包围。
“咚!”老夫人微胖的身躯狠狠撞击在地面上,失去了意识。
“老夫人!”紫桃和紫姜惊叫的声音划破了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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