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朦胧的五角星门帘子,段白黎能够清楚的看到楚容撸着袖子,正偷吃挂在房梁上自然垂落的竹篮子里的东西,朦朦胧胧可以看到是什么肉。
而他突然出声,吓得楚容手中的肉掉到了地方,如同炸了毛的猫,瞪着那肉,不由得好笑。
楚容正吃着肉丸子,孟氏做得肉丸子最好吃,这一盘留着是准备给外公送过去的,据说明日外公过生。
谁知道外面那人突然出声,吓得她手一抖,肉丸子就这么滚在地上了,染了一层灰烬,想想楚开墨一样抓起来冲冲水塞入口中吃,却始终没有勇气。
叹了一声,楚容心疼至极的将它…扔入灶口之中。
点火,烧水,准备下面条。
一把地瓜粉丝,几片青菜,一把小葱,上面浮动着几个小丸子,楚容端着作品出来了,口中道:“我也就会煮面条,除了我爹娘我哥哥姐姐,你是第一个吃到的外人。”
眉宇间带着得意,这碗面条可是得到全家公认的好吃。
楚容坚决不会承认,因为调料加的恰到好处,味道才会这般可口美味。
段白黎收拾了茶具往边上一推,面条放在了他的面前,圆滚滚的丸子,看着喜人,他一眼就认出这东西是楚容偷吃的东西。
扭头一看,小丫头抱着另一碗面条,呼噜呼噜吃得正香。
拿了筷子,优雅不减分毫,小口小口的品尝着。
随即脚背被重重一踩,段白黎扭头,就看到一嘴红艳光泽的楚容瞪着他,一脸‘你怎么样’的表情,而后听她道:“你是不是男人?这么小口吃到面条糊了你都吃不完!又不是千金小姐,为了矜持,喜欢的东西在外人面前也只能装模作样的小口。”
说着,筷子夹了面条,张开嘴一口含住,而后呼噜呼噜全部吸入了口中,舌头一舔,鼓着腮帮子满脸享受的咀嚼着。
“死丫头,你又不吃饭偷吃面条?”
孟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清晰的怒气。
楚容下意识将口中的面条吞了下去,连咀嚼两下都顾不上了,小脸憋得通红,小心翼翼站了起来,拧着小眉头,讨好道:“娘,不怪我,家里来了客人,总不能叫人家看着我吃吧?所以我下了面条,然后想着他一个人吃会尴尬不安,所以多下了点,大家一起吃才热闹,娘,你说我做得对不对?”
段白黎连忙跟着站起来,朝着孟氏拱手一礼,道:“冒昧上门打扰,多有得罪,只是昨日得容容姑娘相助,想着当面感谢于她,这才携带好茶登门感谢。是景宏贪嘴,叫容容姑娘忘了分寸,婶子莫要怪罪于她。”
孟氏这才发现多出来一个男子,嗔怪的觑了楚容一眼,摆摆手道:“这位公子客气,五丫举手之劳罢了,不要放在心上…就这点面条可是够吃?婶子再给你做点?对了,篮子里的肉丸子还有大半碗,正好派上用场。”
明日回娘家,再做新的好了。
楚容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好看,又是尴尬,又是愤怒,现在又多了几分心虚,看了一眼陈尸碗里的肉丸子,终于觉得坦白从宽:“娘,那丸子我已经煮完了。”
孟氏怔了下,随即笑了出来,道:“煮了就煮了吧,娘放两颗鸡蛋就是。”
楚容脸色终于好了,她娘果然是爱她的。
母女二人的相处叫段白黎眸光飞快闪过什么,而后道:“婶子莫要客气,尚且够吃,不需要再劳心费神。”
孟氏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叮嘱一句吃饱了才有力气,便进厨房了,很快端出来了一碗热腾腾的汤。
闻着味道,似乎是…参汤?
“喝点吧,这东西熬煮了几遍,你叔身体不太好,太补的东西吃不了,只能用土法子煮了一次又一次,药性散去八成,才敢入口,我看你脸色有些白,这是病症未愈的表现,参汤没多大功效,想来影响不大。”孟氏笑着将汤放到段白黎面前,而后看着楚容道:“过来,把面条吃完了,过一会儿糊成一坨了。”
楚容应声而动,麻利的坐下,呼噜呼噜大快朵颐。
段白黎再三感谢,这才将参汤给喝了。
孟氏笑得和蔼可亲,收了碗离开了。
“我娘啊,对外人总是特别客气。”楚容看着离开的孟氏,偷偷开口道:“哪怕心里不喜欢一个人,也会好心招待,不过我娘很喜欢你,才会叫你喝了我爹每日必不可少的汤水。”
“婶子很好。”段白黎轻轻说道,兀自优雅享用面条,与面前毫无形象的楚容完全相反。
楚容点头,她娘当然很好,不过,她想说的是:“香山村的人大多是这样,很多人面恶心善,或者刀子嘴豆腐心,你在此地安家落户,不需要太多的思虑。”
清冷眉目微微一动,而后舒展开,宛若海波涌动之后被抚平了,静寂,干净。
段白黎点头道:“多谢。”
楚容抬眼看了他一眼,闭了口不再多说。
两人面对面,一个优雅,一个洒脱,享用完香喷喷的面条,没多久,段白黎就被钱老带走了,说是看看逐渐修缮的房屋。
楚容想了下,便跟着去了,好歹是自己带回来的人,没道理扔下不管。
起屋子需要时间长,而修缮仅仅一天的功夫就好了。
钱老挑的位置较为偏僻,院门朝南而来,正好背对着绿油油一片的香山,面前是大片空地,杂草横生,几乎遮住了大半个屋子,左右两侧远离邻舍,相隔距离百尺之远。
“我说了这屋子太过偏僻,还看着香山,你看,香山之上凶猛野兽众多,我们可不比不得杀猛兽厉害的叶家爷俩。”楚长河看到段白黎,忍不住嘀咕了一声。
屋子较偏僻,却是与叶家父子比邻而居。
只是这比邻有些远。
段白黎带着恰到好处的浅笑,不会过分亲近,也不会给人疏离感,道:“有院子呢,野兽再凶猛,想来越不过高大墙体。”
楚长河微微一叹,看样子这孩子十分满意此地,他就没有再多说,歇了一口气,便接着帮忙去了。
段白黎眸光淡淡的看着钱老,本来装作看不到的钱老竟是冷汗横流,而后吹着胡子,道:“公子,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在场的人都是一头雾水。
不过,楚长河的身体却是从这一天开始,一点一点的自然恢复了,原因何在,没有人知道。
第二天,段白黎便带着钱老搬进了新家。
请了人做上几桌好菜,宴请村里众人,感谢大家鼎力相助。
而后村长送来两份名帖,再三问道:“景宏确定于此地落户?我记得楚家人说你只是留下来养病,那么…”养好了之后不是应该离开么?
段白黎拱手一礼,垂下眉目道:“家中巨变,无奈孤身远行,途中染了病一病不起,再耽搁不起,香山村山好人好水好,便是在此地度过下半生吧。”
村长狐疑的心一下子落了下去,人们忌讳诅咒,没有人会诅咒自己,所以他相信了段白黎所言,劝了两句,留下‘有需要尽管开口’的话,便叹口气离开了。
这天夜里,段白黎静坐院中,寒月柔和的光芒打在身上,越发衬得整个人脆弱不堪,好似泡沫一般,轻轻一碰就碎。
一阵凉风而过,院子里多了十几个人,齐齐跪在地上,低下头颅,静寂不发一言。
“你们来了。”段白黎神色如故,看不出什么。
然而,这般虚弱的公子,却是众人眼中稀碎的琉璃灯,不敢大声呼吸,生怕动作太大,炸裂了琉璃灯。
“京中…可还好?”段白黎道。
终于有人憋不住了,和初见的钱老一样激动得面红耳赤,脖子粗大:“公子,那帮狼心狗肺的东西根本没将公子放在眼里,公子出事之后,他们就用一个‘得了恶疾’打发了,连个丧事都不准备,属下,属下…”差点和他们同归于尽!
段白黎面不改色,唇角上扬的弧度都没有改变一下,道:“我想知道…他如何了?”
那人仿佛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所有声音被扼制在喉咙之间,吐也吐不出来,瞪着铜铃大的眼睛,血丝爬满了眼球,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
段白黎便看懂了,早有预料,真正知道了,却是心口发疼,然而,他早已习惯喜形不于色,心中被戳得满是刀口,面上也能谈笑风生。
这样子的公子,叫所有人感觉到心疼。
钱老有心上前劝慰两句,却被段白黎打断了:“罢了,此事放下,你们各自归家,散了…啸云骑。”
“公子!”
包括钱老在内,所有人齐齐看着这个说得云淡风轻的男子,曾经组建啸云骑多么艰难,众人看在眼里,却是轻飘飘一句话就将之打散。
公子,难道你不知道,啸云骑是你最大的保障了么?京中牛鬼蛇神,啸云骑永远不会背叛你啊!
段白黎抬头看向天上的明月,声音染了几分飘渺:“香山村安静宁和,我很喜欢。”
我很喜欢。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叫八尺男儿淌下了热泪,这是公子第一次直述心中情绪,往日里纤弱双肩扛起了所有,各人喜好退避三舍,疼痛不言,委屈不说,这一次,公子说他喜欢。
喜欢就好,喜欢…我们就成全了公子又何妨?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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