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发生了这样的事,至少也需要两天时间重新做一次场地安全检测,工作的停滞让整个剧组都弥漫在一股低沉的气氛之中,郑风也难免受到影响。
回想起白天的那一幕幕,仍然觉得惊心动魄,如果当时他没有用手护住脑袋瓜会怎么样?现在被缠上一圈厚厚纱布的是不是就是自己的额头了?如果当时没有跌到气垫上,而被直接甩出窗外,如果当时…
他并不想自己吓唬他自己,拍这种戏本来就很容易受伤,如果他想要留在娱乐圈,那么今后这种事情就不可避免。
[也许宿主你需要一个武术教练了。]许久不曾发出动静的系统突然从他的脑子里蹦了出来。
[你终于舍得出来了。]郑风听完翻了个白眼,随即意识到对方没有实体,所以压根就看不见。
其实他早就发现,在他第一次以《九歌迷梦》拿到男主角的时候,系统出现的次数就开始逐渐减少。
他想起来有一天他曾经这么问过对方,[你会离开我吗?]
[宿主,没有谁是会永远不离开谁的。]它说,话里带着深意。
郑风眨巴眨巴眼,算了,反正它胡言乱语,说些高深的话的时候他都听不懂。
[还是先说说武术教练的事吧。]或许是因为生在温室从没碰过刀剑这些东西,郑风对武术有种别样的兴趣,在大庆的时候就很喜欢看院子里的锦衣卫们训练。
[随着戏路的不断开拓,宿主你现在已经解锁了动作戏技能,到这个地步上系统已经无法再提供给你任何多余的帮助了,武术不是对戏,你需要一个真正的能和你实时互动,指点你的前辈才能真正达到效果。]
[可是我在这方面也没有什么熟人...]郑风道,也许该等下问问李远和徐子晨。
[其实有一个合适的人选,但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搞定,他非常地神秘。]系统说道。
郑风眼珠子一骨碌:[有多神秘?]
[没人知道他的名字,也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又要到哪去...]
[...可不可以捡重点?]郑风很是无语,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快八点了。
李远应该在接他回家的路上,他早就对郑风时不时会出神,口中好像还念念有词这种事情感到很奇怪了,像他这么精明的人大概早有一天会发现,郑风倒也不是想刻意瞒着,而是这种事情未免解释起来也太过复杂。
他脑子里有个奇奇怪怪的东西,陪着他在娱乐圈玩游戏?
郑风一想就忍不住抖了抖,这要搁半年前他会被当成神经病重新关回蓝翔吧?
[咳咳。]系统大概也不想被李远发现,因为它也跟着抖了抖。
[这位前辈被大多数人尊称为陈师傅,现在居住在这座城市,他曾经带出过很大一批武打明星,如今已经六十五岁高龄,即使有人愿意出钱,他也很少会出现在公众视线里了。]
[那可一定要拜访一下了。]郑风道,或许是这里慢慢改变了他,在遇事之前他的第一反应已经不是‘如果被拒绝了怎么办’,而是‘不试试怎么知道可不可以’了。
即使拜不了师,和德高望重的老人交谈也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嘛,反正这几天都没事做。
郑风会心一笑。
时过境迁,他身上似乎多了很多让人无法忽视的东西,比如说,眉宇之间开始有了一种气场,是的,可以被称作气场,这让系统有一瞬间的恍惚。
[正在自动为您查询地址。]
[呃,等等,我还有个问题。]郑风忍不住打断它道,[等你查询完,是不是又要没动静地消失长时间了?]
似乎没料到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系统顿了顿,略带迟疑道:[我的任务是在服务对象需要困难时提供一切帮助,而你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可...]郑风心里的失落不知从何而来,又难以言说。
他现在确实不是当初那么迷茫无助的皇帝了,可他还是很怀念最初来到这个时代的时候,站在路边奔流不息的街头,那个时候只有他和系统,这个自称非常靠谱的系统时不时就会从脑海里蹦出来...
哪怕每次都在吐槽,它却给了自己那么多帮助。
[就算不帮忙了,偶尔出来说说话也可以啊,不然要做什么...]郑风小声嘀咕了一句,看到不远处李远那辆熟悉的黑色奥迪。
“在这呢!”他站起来招了招手,于是脑海里的那个声音便彻底归于沉寂。
“陈师傅?陈老爷子啊?”此刻,徐子晨一边夹着电话一边行走在宽广的马路上,黄昏的夕阳打在他年轻蓬勃的脸庞。
“我确实听说过他,手底下也曾经有艺人与他合作过,什么?不不,我说的当然不是普通艺人,我说的那个艺人是陆萧...”
郑风:“......”
“你不是要战胜陆萧做独一无二的郑风吗?”对方可劲地怂恿他:“听说每个经陈师傅□□的演员都会有一套针对电影的特殊训练,虽然是艰苦了那么一点但是你可不能怂啊,你今后不可能不拍动作戏了吧?”
“当然不会...”郑风说。
徐子晨冲他竖起大拇指:“相信我,抱紧老爷子这条大腿,学到的足够你受用终身。”
于是郑风第二天在李远的陪伴下诚惶诚恐地敲响了陈师傅家的大门。
“请进。”
老爷子年岁已高,一双眼睛仍然透露着精光。
年轻时他也曾是娱乐圈叱咤风云的人物,如今收敛了锋芒,依旧有着洞穿世事和岁月沉淀留下的从容。
郑风觉得即使是李远,在他的面前也只能是个普通的晚辈后生。
“我可以收你,但是这个人要跟我说话。”他手中黑色的手杖微微一抬,指向了郑风身后的他。
“伯父,您好。”
被他点到名的李远微微俯首,乌黑的碎发散落在额头,如同一个谦卑的学生。
“五年了。”老人上下打量着他的模样,眼里闪动着复杂的光芒。
时间真是怪物一样的东西,如果不是再看见这个人,他不会意识到,原来他唯一的女儿,已经离开自己整整五年了。
#
街坊邻居谁不知道,老来得子,陈老爷子这辈子最骄傲也最痛心的,就是他那个天真无邪的女儿。
他看着她从襁褓里那么一小点得慢慢长大,那么小的一个小东西,居然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
曾经也是高兴的,少女纯洁干净的脸庞似乎容不下一点俗世尘埃,年复一年,她开始懂得要为未来奋斗,在大学明亮的校园里,她获得着令人骄傲的成绩,结交了真诚美好的朋友,同样,也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人生。
“我要结婚了,爸爸。”他还记得那天,她的眼里闪烁着比天上星光灿烂的光芒。
你要嫁给谁呢?那时候看着眼前长不大的孩子,他有一瞬间的迷茫。
回忆如同无形的毒.药,“你——猜——他的名字叫...”
李远。
日子从指尖悄无声息地划过。
老爷子深深叹了口气,他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不是疑问,只是陈述:“小雪下葬的那天,你没有来。”
李远垂眼:“伯父,我很抱歉。”
他摆手,示意他不必继续。
世事沧桑,时过境迁,曾经的剜心之痛如今只剩下不断流血结疤的伤口,怪吗?也许曾经确实有过。
可他已经老了,孩子们似乎还是旧时的样子。
“你要道什么歉呢?”老人挤出一个微笑,此时他不是人人尊称的陈师傅,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经历过丧子之痛的父亲。
“该道歉的是我。”
也许有太多无法承受的伤痛曾经转移强加在这个年轻人的身上,老人一手扶着手杖,一面回头看着窗外的阳光。
“原谅我这样自私,大概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吧,我们在整理小雪的遗物时,发现了大量的抗抑郁药物,她有着长达一整年的心理治疗纪录。”
“这么多年了,我跨过去了这道坎,而你却似乎还没有走过。”
“我希望你能明白,她患有很强的抑郁症,但是你的出现曾经让她感到过快乐。”
也许这就足够了。
时隔多年,当尘封的真相再次揭开,千万种复杂的情绪盘踞在李远的心头,向来沉默寡言的男人忍不住微微后退了一步。
“很感谢...您能告诉我这些。”
偌大的房间,此刻只有寂静。
门外的郑风托着腮,大概是为了等他们说完话吧,他颇为无聊地坐在台阶上数着蚂蚁,白净的小脸写满忧愁。
李远看向他,目光长时间地没有移动:“只不过这些事情,还希望您今后不要对郑风提及。”
“我明白。”老爷子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就像是在拍自己儿子的肩膀一样,大概每个人都希望自己关心的人能快乐。
上半辈子的恩怨就随着上半辈子去了吧。“郑风。”陈师傅冲他招手。
“从今天起,我会负责你全程所有的武打戏。”在对方震惊的目光中,他一言一句道:“我希望你能做好思想准备,因为我要制作的不仅仅是这部电影,我会...让你整个人脱胎换骨。”
“我的天啊。”一出门郑风就小声地拽住李远的袖子:“我发现陈师傅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古怪啊,看着还挺好相处的。”
天空下着淋淋沥沥的小雨,李远撑着伞,替他打开车门。
郑风迅速钻到了车里,他坐在车座上搓了搓手,大概是习惯了吧,陈师傅的房子里不开空调,先前他还不觉得,一吹车上的暖风才意识到脚都有些发麻。
“讲真,这天气可越来越冷了,看样子很快就要迎来今年第一场大雪了。”
“也许吧,今晚想吃什么?”李远开车掉了个头,他眼神专注的模样真性感。
“什么都可以啊...”对于即将到来的训练的兴奋,郑风感觉今天晚上大概很难轻易入睡了。
“不过,说实话。”他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地扭头看着他:“我可没有偷听哦,你们两个刚刚在屋里到底讲了点什么花了那么长时间?”
“没有什么。”李远按开cd,轻柔的乐曲在安静的雨夜缓缓流淌,如同一幕温柔伤感的序曲。
“郑风。”李远叫了他一声。
“什么?”
“我爱你。”
--小剧场--
李远和徐子晨的第一次相遇,其实是徐子晨有一天喝高了告诉郑风的。
那真是李远占尽了所有的风头,而徐子晨...咳咳。
事情是这样的,某次学校七夕举行足球比赛,徐子晨带领的新闻传媒队一路劈荆斩棘开门双红马到成功势不可挡...总之还是大学生的徐子晨站在赛场中央,在沸腾的观众席中高呼:“还有谁!你们就说还有谁!”
“啊!管理系!你们可给我争点气啊!”本系的班长大人在一片沉默木纳的理工男之间呐喊。
“嘿,就你了。”见没人愿意主动上,徐子晨伸手一指,看这个戴着眼镜的人似乎呆呆的,比较好欺负。
“上不上啊?”他问。
被他叫到的这个人,我们把他叫做李远。
李远抬起头来。
彼时的他还没有那样轮廓分明的面庞,乌黑的眼珠像玻璃球一般冷漠。
然后那场比赛的比分是:7:0
你以为管理系因为李远的上场就赢了?
别逗了他就是个运动白痴,进了七个球的当然还是他们传媒系。但是李远因为长得好看,比赛结束之后徐子晨险些被哭天喊地的妹子们殴打。
徐子晨真的感觉很惨啊,这能怪他吗?!
“嘿,其实我觉得你也很棒啊。”一个含笑的声音传来,他回头,看见那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少女,栗色的长发披在肩膀。
很多年以后他都能回忆起那个瞬间,女孩递给他一条手帕,然后可怜兮兮地眨巴眨巴眼。
徐子晨心花怒放,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被他直接视为终身败笔。
“所以,你能帮我要到李远的电话号码吗?”
于是他当场石化在原地。
弄半天你们还是这么搞的啊摔!
“行行行。”徐子晨不耐烦地把湿漉漉的毛巾往脖子上一挂,抽出一支圆珠笔来。“你叫什么名啊?我到时候去你们班找你。”
“陈。”她道,漂亮的眼睛亮晶晶的:“陈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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