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延寸打开盒子,把里面的药瓶拿给她:“你身上还有什么伤口吗?”贺合欢摇头:“不是我,是簿完,方才回房的时候,不小心撞了他一下,他似乎受伤很重。”
贺延寸解释道:“琦珑坊行动的时候,徐潮撤退的信号,不仅提醒了簿完,也提醒了暗影,琦珑坊高手如云,交手之中,难免有受伤的情况,我已经替他包扎过了,伤口不深。”
贺合欢把药瓶又递给他:“你还是把药递给他吧,不然,我总觉得于心不安。”贺延寸笑着打趣道:“若不是他在琦珑坊的营救上出了一份力,你这么关心他,我还真有些不是滋味。”
贺合欢反驳道:“难不成,你还希望受伤的是你?”贺延寸一口应下:“也不错,至少,还能被你照顾,就像小时候一样。”贺合欢娇嗔的打他一下:“胡说八道。”
贺延寸把她揽进自己怀中,感叹道:“转了这么一大圈,咱们还能在一起,真是命中注定。”贺合欢闷声反问他:“那你,喜不喜欢这样的命中注定?”贺延寸抱着她的手臂缩紧:“很喜欢,喜欢到希望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能有这样的命中注定。”贺合欢低声笑道:“那你有的烦了。”
贺延寸在京中还有许多要务要处理,贺合欢一人闲得无聊的时候,就常常去他书房看书。她正拿着一本写山水杂谈的书看得入迷,书房的门突然被推开,贺合欢以为是贺延寸,头都未抬的跟他说话:“今日怎么得空?这么早就回来了?”
络青看着她,有些诧异,她不是失踪了吗?络青轻咳一声,引起她的注意:“合欢,是我。”贺合欢放下书,闻声见人,眼神有些冷了:“原来是青叔啊,真是好久不见。”
络青见她神色不对,有些猜测:“你何时出现在贺国公府的,我竟一点都不知道。”贺合欢皮笑肉不笑道:“青叔是何时想要合欢的性命的,合欢也是一点都不知道呢。”
络青脸色一变,原来,她真的已经知道了。络青解释道:“幽浅谷的事情,想必你比我更清楚,你若是死了,何单游的计划也就可以落空了,所以,合欢,别怪青叔狠毒,为了大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贺合欢嘲讽道:“青叔放心,合欢没有责怪的意思,不过是想把一样东西还给你罢了。”贺合欢把随身带着的药瓶给他,她出琦珑坊之前,特意找六王爷要回来的。
络青很是难堪:“合欢,我知道,我这么做确实是伤了你的心。”贺合欢打断他:“够了,辩解的话,我一句都不想听,我可以看在你是为了大晋的安危之上,不去想你这么做的动机,也能想着你对贺延寸这么多年的照顾,不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伤害你们之间的感情。但是,你也应该清楚,我与你之间的恩情,就此了断。”络青的担心,被她无情的戳破。
贺合欢冷漠道:“在你见到何单游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明白我卷入了幽浅谷的事情。父皇给你下的指令和菱莘的死都让你如鲠在喉,你装作若无其事的与我叙旧,提醒我何单游给我的药有问题,让我对他产生不信赖感。借此给我下药,确保我在幽浅谷复国之前死亡,对不对?”
从络青把药瓶给她的那一刻起,他与月华宫隔着的那条人命,就算是一报还一报了。络青神情悲痛:“对不起,这么多年,我一直没能放下。原本不该把你牵扯进来的。”
贺合欢释然道:“罢了,她为我母妃试药而死,原就是我母妃欠了菱莘一条命。青叔,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你放心,以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常宁公主,也没有什么幽浅谷的皇族,我现在是贺延寸未过门的夫人贺合欢。”络青有些诧异:“你,不是想和何单游一起。”
贺合欢笑得凄凉:“你从来没有主动追寻过我与何单游交易的原因,只不过是看我与他联手了,便直观的认为我背叛了大晋。就像你当初认为菱莘拒绝了你一样。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判断,从来没有正确过。在你下毒之前,哪怕你就是问一句,我恐怕也不会瞒你,你这个世界上,唯一和我母妃有关的旧人了。”
络青神伤,面如死灰,话尽情断,贺合欢起身出去。步履艰难,络青轻声唤住她:“合欢,祝你和贺延寸余生幸福美满。”贺合欢身形微动,终是沉默不言的离开。
贺合欢还是月华宫备受宠爱的常宁公主时,三哥和五哥为储续阁先生布置的课业忙得不可开交。父皇和母妃两人恩爱,时常连她都顾不上。陪伴在她身边的,除了菱莘,就是络青了。
络青会为她削很多小木偶,比内尚府进的东西还精致小巧。她喜欢得不得了,还有,那次她在月清廷不下心打碎了广亲王的玉屏,担心被阮妃在太后面前告状,是络青不顾一切替她顶了罪名,活生生挨了三十大板。若不是父皇身边的太监去传旨,络青这条命就要交代在那里。
络青被抬回月华宫的时候,下身没有一块好肉,被打得皮开肉绽。常宁公主蹲在他床边,内疚得要死,他故作轻松的安慰她:“没事,合欢,我不疼,真的一点都不疼。”菱莘不忍心继续看他,偷偷把脸转过去抹泪。
贺合欢痛苦的神色一闪而过,人越长大,越要面对那些困境。反倒是小时候的弱小,能过得安稳些。真是荒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