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铁行的伙计一见两人风度,便知不凡,连忙快步出来,殷勤的问道:“给小郎君和小娘子见礼,不知两位贵人到此,有何贵干?”
因此时天气已热,生铁行里比别处更甚,这人只穿着裲裆,露出两条精壮的胳膊。他这么一走出来,阿兰立即皱了皱眉,挡在伽罗面前,自己也移开了视线。
伽罗瞥了阿兰一眼,其实大可不必,高熲已经帮她挡住视线了。再说,这人又不是光着膀子,就算是光着膀子,她也没那么害羞!
高熲以目询问伽罗,伽罗轻咳一声,说道:“你这里都做些什么?”
铁器匠人回道:“好教娘子知晓,我们店中能做农具,锄、犁、镐等等;也做炊具,锅铲、菜刀、剪刀这类。”他往旁边瞧了瞧高熲,又道,“自然,若是郎君和娘子有官府许可令,咱这儿也帮铸剑。”
伽罗摇头:“这些我都不做,也不铸剑,我要做一口锅。”
“锅?”匠人不明白。
高熲也奇异的看着她,她点点头,让阿兰把丝帛画成的图纸递给匠人,说道:“样式和尺寸这上面都写得清清楚楚了,你就按照上面的做,能做吗?”
匠人先把两手擦了擦,才接过丝帛,看了半天,道:“请小娘子稍等,某需进去问问。”他匆匆行了个礼,进去里面,不一会儿,就带着个精壮汉子走了出来。
那汉子个子十分魁梧,面目也不算丑陋,声如洪钟,问道:“敢问是哪位贵客要做这个?”
高熲往旁边做了个手势,示意伽罗不必上前,自己则走上前说道:“是我要做。”
汉子上下打量他一眼,如实说道:“好教郎君知晓,某从未见过用铁打造锅具,某的店中也没做过这件物事。若要做,也并非不能,恐怕需些时日。”
“半个月,够吗?”伽罗给出个时限。
汉子沉默着算了算时间:“想来应是够了。”
伽罗也不同他废话,道:“那就好,记住,锅里面要打磨的十分平滑,若有一丝凹凸不平,我可是不付钱的。”即命阿兰给出一串五铢钱,又道,“这是定金,若做出来的成品合我心意,必有重赏。”
汉子接过五铢钱,问:“不知郎君和小娘子居何处府上,到时候某好把成品送上。”
伽罗已然转过身要走,回答说:“不必,半个月后我来验货,若是不让我满意,这笔钱你们就挣不到了。”
汉子不言,见他们走远了,才点了点五铢钱。这回,哪怕是看在钱财的份儿上,他可要好好做一把铁锅出来了!
铁锅,还真亏她想得到,铜锅不也一样用嘛!
出了生铁行,高熲问伽罗可要归家,伽罗笑道:“难得出来一趟,哪儿能就这么回去?我还想去逛一逛。”说话间,她就冲着金银行走了过去。
高熲心下一晒,心想她终究是女孩子,和寻常女孩子喜爱之物相差并不甚远。
刚踏进金银行,就听到一丝熟悉的声音正在说:“这就是你们店中最新的款式吗?我瞧着也不过如此呀!”
伽罗摘下幂篱看过去,原来是尉迟家的长女尉迟琼琚,比自己大三岁,正拿着一支花钗在比划。伽罗皱皱眉,她最烦和尉迟家的人打交道,正想着要不要避开,已被人瞧见了。
“这不是独孤七娘吗?你也来挑首饰?”说话的是尉迟琼琚旁边的女子,二堂妹尉迟琼瑶,和伽罗的年岁一般大。
伽罗颔首:“原来是尉迟大娘和尉迟二娘,失礼了。”
二女也对她施礼,尉迟琼瑶就有些不客气的说:“独孤七娘你来得正好,方才阿姊还在说这家店的首饰不算新颖,你来瞧瞧,可有你做的好?”
伽罗的闺中小乐趣,此时被人放到台面上来展览,让她有些不虞。她语气淡淡的说道:“我不过懂些皮毛,哪里能与正经匠人师傅相比,尉迟二娘你太抬举我了。”说完,也不理会对方,直接问店家:“可有波斯新品?”
店家答道:“有,正巧有一批新来的玛瑙、水晶,还有一样金刚石呢!”
伽罗眼睛一亮,道:“快些拿出来与我瞧瞧!”
店家乐呵呵的把东西都拿了出来,伽罗仔细的挑选着,这一低头挑选,尉迟家的两位娘子就发现了高熲。
饶是见过各色美貌郎君,高熲的相貌还是吸引了二人的注意。
尉迟琼琚目光炯炯的盯着高熲,柔声问道:“不知这位郎君仙居何处?”
高熲淡然施礼,清冷的声音缓缓说道:“家父乃独孤郎府上僚佐。”
尉迟琼琚一愣:原来只是个僚佐之子!心底不免可惜,可又觉得那身姿气度,还真不比日常所见的贵族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呀!
伽罗就当没听到尉迟琼琚忽然放柔的声音,快速挑了些玛瑙水晶,又叫来店家,命他:“这金刚石我也要了,只是要打磨的棱角分明,光芒熠熠。”
店家有些为难,伽罗也知道这个时代很是为难,叹道:“罢了,尽你们所能吧!”
尉迟琼琚还想和高熲攀谈几句,却见他的满腹心神都在伽罗身上,对自己的态度十分疏远,心中不大高兴。
尉迟琼瑶当然知道阿姊的不满,立即对店家说:“这金刚石我也要了,无需你们打磨,而且价格和独孤七娘出的一样,你们卖给我吧!”
伽罗睨她一眼,这是存心捣乱来了?没有打磨的金刚石,根本不能发出好看的光彩,你买它干嘛?划拉玻璃呢!
店家就更加为难了,这两位主顾,他可一个都不敢得罪。
尉迟琼瑶见他满面踟蹰,愈发不满,喝道:“你磨蹭什么?还不把它包起来!”
店家赔笑道:“这、这毕竟是独孤七娘子先要的。”
尉迟琼瑶柳眉一扬,眼睛望着伽罗,脆生生的说道:“她不过是开口要,并未付钱!”说罢,拿出一个钱袋子,扔到了案几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伽罗讶异的看她一眼,比谁钱多啊?她正想让阿兰掏钱,又有些不甘心,自己毕竟活了两辈子,这样和一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斗气,实在不值当!可尉迟琼瑶那嚣张的态度,她还真不想轻轻放过她,立时,心中就有了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