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天色依然昏暗。
漫天的繁星密布在深蓝色的幕布上,如同一颗颗闪着耀眼光芒的碎钻。
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张猛心知自己迟到,却更多的把过错推卸到了罗方身上。他认为对方一定丢下自己去赴约了,就算自己迟到了,罗方也可以去叫自己一声。毕竟他不能上三楼,可罗方却经过二楼。
走出解忧小栈,一股寒风吹来,让张猛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忙将外衣裹紧。
“这个糟天气!昨天明明还那么暖和,怎么半夜会这么娘的冷!”张猛口中小声骂骂咧咧的,然后探着头朝街道两边望了望。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摇曳烛火投下的斑斓影子。
尽管无数酒家承诺十二个时辰营业,部分昼夜随时开门,但此时却都只亮着灯,不见什么人影。
果然走了!张猛皱皱眉,心中有些失望和愤怒。原本他以为罗方这个人最起码还是讲信用的,说好了会给自己分一些好处,就一定不会食言。可是现在看来,利益面前,信用都是个屁!
身后,解忧小栈是不可能再回去了。张猛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有了一种无处可去的感觉。这是他第一次在蓝洼地这种地方深夜游荡,没有了白天的灯红酒绿、莺莺燕燕,只有昏黄跳动的烛火和一地斑驳的影子,如同鬼魅魍魉一般张牙舞爪,让人心底涌起一股寒意。
张猛晃晃悠悠的在街道上走着,心中琢磨着自己这次贪恋美色损失了多少银子,就听到旁边忽然传来一声娇笑。
“哟,这位大爷,三更半夜的往哪里去啊?不如来我们这儿坐坐呀!”
如果放在白天,这样的招呼声十分平常。可是现在,四下无人,却不知从何处传来这么一句娇媚发嗲的话语,就有点令人毛骨悚然了。
张猛一个激灵,猛地弓下腰作出防御姿态,然后警惕的四处打量。可任他扫视几圈,都没有看到任何人藏匿在附近。
暗力从他身上疯狂涌出,一股股无声息的劲风卷起了地上的尘土,以张猛为中心朝四周刮去。
半晌,风停,暗力收回,但张猛却依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就在他以为刚才是自己出现幻觉的时候,那个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好大的风啊!这位爷真是威猛!奴家就稀罕您这样天生勇猛的汉子呢!”
一连串甜腻腻的笑声在张猛四周回荡着,明明娇媚万分,可张猛听了却连冷汗都冒出来了。
“什么人!出来!”张猛喝道,一边仔细的闻声辨位,一边双拳紧握做出随时攻击的姿态。
“哎哟!凶什么凶!吓死人了!奴家明明站在这里,你却假装看不到,真是坏死了!不来就算了,奴家走了!”那个声音万分委屈的说着,然后越飘越远。
等了半天,再无任何动静,张猛这才深深松了口气。刚才那是什么东西?难道是……女鬼吗?这个想法让他心里有点发毛,连忙狠狠的“呸”了一口。没想到蓝洼地居然如此邪乎,自己这样阳气重的人也会撞上不干净的东西。还是赶紧离开为妙!
快走几步,张猛陡然停住,似有所觉的朝右侧望去。
右侧有一条幽深的小巷,里面没有任何灯火,一片黑暗。小巷深处传来一阵很奇怪脚步声,听声音并不像是一个人的,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拖着地。
就在脚步声越来越近,张猛以为会看到来人露头的时候,脚步声却忽然消失了。以他的视力,能远远看到小巷中有个人影站在那里。
那人似乎看见了张猛,所以停住了脚步遥遥望过来,既不前进也不后退,更没有任何动作,就这么静静靠着墙,努力将自己与四周的黑暗融为一体。
看到对方没有动,张猛的胆气就壮了起来。他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了吹,然后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了巷子口,凭借手中火折子微弱的光亮辨认那个小巷中的人影。
这一望,张猛顿时大吃一惊:“罗方!你怎么在这里?”原本以为罗方不叫自己,卷着银子跑路了,可是现在却意外遇到,张猛的心情就跟坐过山车一样,大起大落。惊讶之下,他甚至没有如往日一般称呼罗兄,而是脱口将罗方的名字直接叫了出来。
罗方的脸在那点微弱的光亮中明明暗暗的,他的头靠在背后的墙上,看都没有看张猛一眼。
“罗兄?交易还顺利吗?”张猛见到对方是罗方,也放下心来,将火折子熄了装入怀里,缓缓走过去。
依然没有任何回应,可是罗方的头却微微晃动了一下,仿佛在摇头一般。
“不顺利?”张猛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看得出罗方肩头的包裹已经不在了,顿时低声惊叫起来:“难道那帮兔崽子黑吃黑?拿了东西不给银子?”
说完之后,他已经走到了罗方身旁,满脸遗憾的表情说道:“罗兄,不是我说你!你就应该叫兄弟一起去,好歹也有个照应。现在货也丢了,银子也没拿回来,这趟买卖真是亏大了!罗兄,你丢了货,兄弟也觉得可惜,但是咱来之间的账目是不是该清算一下,总不能让兄弟我这趟出工出力的白跑了,是不是?”
张猛里嗦说了一大通话,无非就是一个目的,不管货是不是丢了,他的报酬都不能少。
这样的临时搭档本来就没有那么多情谊可讲,大多都是互相利用、互相算计,拿到报酬之后就一拍两散。所以张猛说这番话的时候,也是理直气壮的。
他说完之后,就静等着罗方表态。可是等了半天,罗方都没有任何回应。
张猛不由有些沉不住气,伸手去拍罗方的肩膀:“罗兄,你到底……”
手刚刚碰到罗方的肩膀,张猛就感觉对方身体一歪,朝另一侧倒去。
莫非罗兄受了重伤?张猛心中飞快闪过这个念头,手疾的伸手将罗方扶住,同时一股血腥味钻入了他的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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