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星念看着他白色鬓角上那朵依然娇艳妩媚的大红花,眼眶发红,喉头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聪慧如她,在愣神的一瞬间已经想通了所有的事。越是如此,看到眼前垂垂老去的南宫清,她才会难受至此。
南宫清说黑衣死士是残次品,残次品的血液里全是毒素,可是他的一口血却喷的黑衣死士脸都腐蚀了,可见南宫清体内的毒有多么厉害。
南宫清说黑衣死士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可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从进入念之途开始,南宫清就一直在缓慢的苍老着,可是沉浸在寻找传承和吸收海魂中的墨星念竟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就如同被刀割一样难受。
想必,那个逆天的返老还童秘术,给南宫清带来的不仅仅是血肉骨骼重组的痛苦,也不仅仅是血液充满剧毒的煎熬,更不仅仅是发生诡异变化的性格,而是……当他们进入对年龄骨骼有所限制的念之途,这个庞大阵法中的天地灵气就开始了对他们的侵蚀,那个逆天的术法开始反噬,让他们根本无法活着离开这里。
心中涌现出无数猜测,墨星念却一样都说不出口,她不知道该如何向南宫清求证,难道……让自己问对方他是不是要死了吗?可是,他老成这副行将朽木的样子,和半只脚踏入棺材又有什么区别?
双眸浮起一层水雾,让墨星念的视线有些模糊。她很想冲着南宫清笑一笑,像以前一样用云淡风轻的口吻说话,可是话一出口,声音却哽咽的走了音:“我……进阶了……”
“我知道呀!恭喜我家的小星念终于踏入了强者行列!”南宫清笑眯眯的说道,神情间充满骄傲。
他越是这样,墨星念就越难过,眼中的水雾越来越浓厚,随时会化作水珠滴落下来。
“你这是怎么了?进阶应该高兴才对……哭什么?”南宫清话说了一半,气息就已经不足,竟然还需要换口气才能继续说完。
墨星念抿着嘴摇了摇头,生怕自己一开口,眼泪就会掉下来。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穿过淡蓝色的雾气打在了南宫清苍老的面容上,仿佛镀上了一层梦幻般的光芒。而南宫清那满是褶皱的脸庞上,也露出了如同孩子般天真梦幻的笑容:“哎?我好像听到安少卿的声音了……”
墨星念猛地抬头,看着他开心的笑容,心酸无比:“南宫前辈……你、你听到安少卿说什么了?”
“他们来接我了……我好累啊,躺着等他们吧……”南宫清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手扶着地面,缓缓躺了下来,气息越来越弱,“小星念,人家得去找我的老朋友们了,你看看……人家漂亮吗?”说着,他用力抬起手,去整理鬓角的发丝,又扶正了那朵红艳艳的花。
墨星念再也忍耐不住,眼中的泪水汹涌而出,她拼命点着头说道:“漂亮……你很漂亮!”
“那就好……”南宫清的眼睛已经开始失去焦距,口中喃喃的说道,“你知道吗?这种花叫做曼珠沙华,是传说中……自愿投入地狱的花朵……你看,它……是不是很漂亮?很……很像我?”
“像……很像……”墨星念泪流满面,紧紧抓住了他的手,仿佛这样就可以挽留他离去的脚步。
南宫清喘息着笑了笑,缓缓闭上眼睛,低语着:“圣女殿下会喜欢这种花吗?她会不会嫌弃……”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母亲她一定不会嫌弃……”墨星念正说着,却忽然察觉到什么,猛地低下头。
南宫清的气息已经消失不见,脸上松弛的皮肤软软的往下耷拉着,在脸部边缘和耳朵处形成了几层褶皱,可是他的唇角却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仿佛只是安详的睡着了一般。
“南宫前辈……”墨星念小声叫着,倏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随后,眼泪大滴大滴的砸落在地面上,化出深色印迹。
轻轻将南宫清的手放回到他的身边,摆正,墨星念沉默了一会,轻声说道:“南宫前辈,以后,我会带母亲去看看曼珠沙华,我相信她一定会很喜欢的!”
曼珠沙华,也叫做彼岸花,寓意恶魔的温柔。传说中自愿投入地狱的花朵,被众魔谴回,但扔徘徊在黄泉路上,众魔不忍,遂同意她开在此路上,给人界的灵魂们指引和安慰……
南宫前辈,谢谢你!那经历过那逆天的术法后,你便踏入了地狱,却独独隐去所有黑暗,只让我看到你的光明……是你,成就了我!你知道吗?曼珠沙华是那漫长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与色彩,您与最喜爱的花朵一路相伴,想必不会太寂寞,等灵魂过了忘川,就忘却了这生前的种种吧!把曾经的一切留在彼岸,用你最美的姿态迎接来生……
还记得那年交流会上的第一次相见,你赢了夏安师兄后,抬眸冲我望来,莞尔一笑,告诉我这个阵法的名字,叫做岁月……
寒池梅园对阵沧海斋的时候,你毫不忌讳的热情冲我招手,惹来了队友的不满,争执之后,你任性的翘着兰花指骄傲退赛,还理直气壮的说你绝不伤害你家星念……
在天启菊园的林间小路上相遇,你教我岁月阵法中念力无限循环的秘密,然后将右手小拇指高高翘起,捂着嘴唇娇笑着夸我是聪明的孩子……
你说无论是什么力量都无法和时间抗衡,就像一个仙阵师也终究会老去死亡一样……
所以,你现在也这样死去了,是吗?
南宫前辈……我还没有来得及好好和你畅谈,还没有真正以晚辈的身份和你说几次话,你怎么就这样突然的离开了呢?
你说你讨厌离别,可却留给我一个如此决绝的永不回头的背影……
墨星念跪在地上,缓缓朝安详睡去的南宫清磕了三个头。
在夕阳收走最后一抹余晖之前,墨哈修也完成了吸收。他神清气爽的睁开眼,习惯性的寻找墨星念的身影,却赫然看到她背对着自己跪在一个老者身前。
“星念,这是……”墨哈修轻声叫着,可后面的话却在他的目光扫过老者鬓角的红花和身上的衣服时陡然停住。
“这是……南宫清?”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音调却不由自主的拔高了许多。
墨星念没有看他,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他……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发生了什么……”墨哈修难以置信的看着南宫清的尸体和那完全苍老的变了形的脸庞,整个人都惊呆了。
墨星念紧紧闭着双唇,满脸泪痕的摇着头。
在墨哈修心目中,墨星念从来都是运筹帷幄、从容淡定的,碰见什么事都不会惊慌失措,可是现在……看着她泪流满面,如此脆弱难过的样子,墨哈修觉得心如刀割。他伸手一把将墨星念揽入怀中,轻声说:“星念,在你吸收海魂的时候,南宫清跟我说了一些话……”
“说了什么?”墨星念泪眼朦胧的抬起头,鼻音浓重的问道。
墨哈修低头望着她,黑眸中有着深深的沉痛和担忧:“星念,南宫清怕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所以提前跟我交代了后事……他说,如果他死了,就把他安葬在这里,与这些海魂作伴,也不会太寂寞。等他无聊的时候,还可以欺负欺负海魂,当个海魂之王……”
当时,南宫清以一种嬉笑的语气说出,墨哈修还以为他在开玩笑,谁知……却是一语成箴……
“星念,南宫清说如果太阳落山了,让我们务必在落山后的一个时辰内离开海族坟场,不然会有生命之忧……他说,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墨哈修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布袋递给怀中的墨星念。
墨星念身体微微后倾,将自己和墨哈修的距离稍稍拉开了一点,然后结果布袋缓缓打开。
布袋中,放着的并不是晶莹的念珠,也不是任何珍贵的宝物,而是几十颗黑乎乎的种子。
这是……曼珠沙华的花籽吗?墨星念咬着嘴唇,努力控制住自己又要绝提的泪水,缓缓将布袋系上,犹如最珍贵的宝贝一般收入怀中。
墨哈修看着她的动作,心疼到无以复加,忍不住收紧双臂,用下巴抵住墨星念的头,轻声说,“星念,不要难过!你还有我!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让南宫清在此地安息吧!我们……该走了……”
一路上,墨星念几乎是失魂落魄的被墨哈修揽着离开了海族坟场。
来到海族坟场的边缘,墨哈修小心的感知了一下外面的情况,这才小心翼翼的带着墨星念从那片淡蓝色的雾气中缓缓走出。
两人刚一出来,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激动的叫喊。
“墨星念!墨哈修!你俩果然活着出来了!”
微微侧过脸,看到牧白一脸欣喜的挥手跑过来。墨哈修不由也举起一只手,冲他打了个招呼。
“你俩总算出来了!再不出来,我就不等你们了!”牧白一阵风一样来到两人面前,急匆匆的说道,“快!快跟我走!念之途里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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