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故意站在寒风中等着他来,故意逼他给出解释,逼他下跪,给所有人一种错觉,女皇想要对付他!就连裴琇自己也以为,女皇今晚上就是为了抓他的把柄。
可是,现在裴琇懂了,女皇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根本不想对付他,因为此时此刻,她的势力与自己相差悬殊,她不会做出以卵击石的蠢事!
她的目的在于李屹!
李屹掌控兵部,是裴琇最有力的后盾,而且,李屹对他忠心耿耿,没了李屹,裴琇后防空虚,也失去了后路。
裴琇不由得在心中冷笑不止,难道女皇以为,他会任由着她把李屹铲除?看来女皇还是太年轻了,天真得可笑!
“开恩?朕又不是苦主,如何开恩?”
凤瑾微微笑道,裴琇脸色冷了冷,女皇摆明是在等着他提出条件。
裴琇才犹豫了一下,齐大人又开始哭号,披头散发的哭先帝哭大周的列位先祖,哭自己对不住先帝的托付,让小人横行,奸臣当道,让女皇陛下这些年受尽小人的摆布……
裴琇脸色变了又变,齐老狐狸这是要举家投向女皇的阵营?这么急不可耐的跟他撕破脸!
摆布女皇的小人?齐老狐狸说的不就是他?
裴琇暗地里冷笑一声,齐老狐狸以为这样哭天抢地的耍无赖,他就会屈服吗?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大臣都尽量低着头缩着背,生怕卷进这场风波之中。
“陛下,李大人就算踹了齐大人一脚,那也是因为齐大人往他身上泼脏水,污蔑他揽权,图谋不轨……”
“事不辩不直,理不辩不清,若是李爱卿觉得冤屈了,尽管辩驳便是,朕和这么多爱卿都在这,总不会叫李爱卿含冤莫白,可当着朕的面,口出狂言,对同为一品官的同僚拳打脚踢,肆意咒骂,实在是狂妄至极!丝毫没把朕放在眼里!难怪他手底下的人,一个小小的城门官,居然敢对朕满嘴的污言秽语,满肚子的恶心龌龊的心思!这简直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绕来绕去,又把事情绕到城门官身上。
凤瑾幽冷刺骨的眼神落在裴琇脸上,凉凉一笑,“城门官的狂妄是跟着李爱卿学的,不知李爱卿的狂妄,眼中没有朕这个皇帝,又是跟谁学的呢?”
裴琇心神一凛,女皇看似在问,实则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坐实了城门官对女皇无礼的事是受李屹指使,而李屹又是受自己指使。
众目睽睽之下,裴琇只觉得遍体生寒,城门官的事绕不开,李屹就要受牵连。
“朕估摸着,李爱卿的狂妄是跟裴卿学的吧?想必众位爱卿都听说了,数日前的深夜,裴家的五公子裴瑜居然偷偷潜入朕的寝宫,意图对朕不轨,听裴羽供述,他是受了裴卿指使。无独有偶,几日前的深夜,裴卿又提剑闯入朕的寝宫,打伤了朕的暗卫,意图行刺朕!”
凤瑾冰冷的眼神落在裴琇身上,“裴卿若是那么想要朕死,不如就在这里,一剑杀了朕,一了百了,不要搞那些见不得人的下三滥手段,让朕寝食难安!”
裴琇说不出话来,裴瑜的事情真相还没查出来,但裴瑜的确趁夜潜入了女皇的寝宫,而自己也的确半夜三更提剑砍伤不少暗卫,闯入女皇的寝宫。
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去了宫中,他对那一晚发生的事,一点印象也没有,他甚至不记得自己出了相府。
后来,裴琇问过裴忠,裴忠说的是当时临近子时,他本来在批阅公文,突然丢下公务,急匆匆出了相府直奔皇宫而去,裴忠追在后面问他出了什么事,他就跟没听见似的,一言不发的上马离开。
太诡异了!
“裴卿为何不说话?”
裴琇手心攥紧,又缓缓松开,沉声道,“微臣当时喝醉了酒,不知自己做了什么,还请陛下恕罪!”
人证物证俱在,他无法抵赖,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喝醉了酒?”
凤瑾的尾音拉长,唇边的笑容有些讽刺,裴琇原以为她会借机质问下去,谁知齐大人突然插话道,“陛下,相爷平日里酒量不佳,大概不小心多喝了几杯醉倒了,这才酒后失态,做出对陛下不敬的事来,还请陛下看在相爷是朝廷的肱骨之臣,是大周的栋梁的份上,饶过相爷这一遭吧?”
裴琇狐疑的看了一眼齐大人,齐老狐狸跟他斗了这么多年,会帮他说话?
不可能!
凤瑾微微一笑,也不言语,只拿眼看着裴琇。
裴琇突然懂了,女皇和齐老狐狸在唱双簧呢,女皇挑他的罪,齐老狐狸再递出台阶,一人演白脸,一人演红脸。
可偏偏他不得不就着齐老狐狸递出的台阶下去!这让裴琇更是心里发堵!
他明知这是女皇的圈套,却不得不往下跳。
“既然齐爱卿帮裴卿说话,朕就饶了裴卿这一回,裴卿这些年劳苦功高,鞠躬尽瘁,朕都看在眼里,如今既然病了,就该趁着歇上几日,好好养一养,免得搞坏了身子,让大周失去一位栋梁之臣!”
凤瑾说着,微微一笑,似笑非笑的看了裴琇一眼,“裴卿,你看如何?”
裴琇脸色变了又变,女皇这是趁机夺他的权吗?
说得好听,让他休养几日,可是,几日会变成几月,甚至几年,最后遥遥无期。
他病倒这几日,一直由李屹,唐中德和齐老狐狸联手处理朝政,但最关键的公务,还是送到他手里,等他批阅。
女皇的话,摆明是想釜底抽薪,彻底的将他晾在一边。
凤瑾含笑看着裴琇,等着他的回答。
裴琇心中转过了无数个念头,脸色沉了沉,“陛下厚爱,微臣感念不已,只是国事繁重,大事小事都耽搁不得,微臣心怀家国,不敢休息。”
裴琇原以为凤瑾会拿其他理由来堵他的嘴,想法设法也要闲置他,谁知凤瑾居然微微一笑,淡淡的说了一句‘裴卿为国尽忠,鞠躬尽瘁,真让朕欣慰不已!’就轻飘飘的揭过了,弄得裴琇满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