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卿应该把馥郁带回宫了,她想去看看她怎么样了。
相府里,裴琇自从昏倒之后,就一直没醒过来,这可吓坏了裴家人。
裴琇是裴家的顶梁柱,他若是倒了,裴家也就完了。
裴家人请了太医院的院首张太医来,也没查出个所以然,只说是相爷也许是太累了。
裴琇不知整个裴家都在担心他,他感觉自己在做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他陷在梦里醒不过来。
梦里光影变幻,无数的画面一闪而过,却看不真切,但他知道,那些画面里有那个叫阿瑾的女子,还有他。
各种各样的声音充斥在耳边,他想要听清楚是什么声音,是谁在说话,可是,也听不清楚。
可在所有的画面里,有一个画面特别的清晰,他看见自己将一枚锁灵钉狠狠钉入阿瑾的琵琶骨,鲜血喷射在他的眼前,鲜艳刺目,阿瑾的眼睛变得赤红妖冶,眼角流下一滴血泪,特别的诡异,像妖魔鬼怪,可是他却没有丝毫的害怕。
他看见阿瑾倒在地上,虚弱得爬不起来,无数人一拥而上,将四条伏魔链捆住她的四肢,他从没见过那些东西,可是却清楚的知道一个是锁灵钉,一个是伏魔链。
那些人拽着伏魔链的四头,拖着她在雪地里粗暴的拖行,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得意胜利的表情,所有人都在唾骂她,有人拿石子砸她,砸得她一身都是血,她却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任由着他们拖行,灰败的眼睛一直望着阴沉沉的天空,好像已经万念俱灰,那些人疯狂的表情,好像她是多么的罪大恶极,令人厌恶。
他耳边一直回荡着一个字眼:魔,魔……
她是魔!
裴琇听见自己在问自己,什么是魔?
画面变幻,眼前是无穷无尽的冰天雪地,他看见阿瑾跪在雪地里,狂风暴雪扑打在她瘦弱的身上,时光流逝,她一直跪在那里一动不动,最后竟成了冰雕。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就算她已经成了冰雕,他却可以感觉到那双赤红妖冶的眼睛一直在看着他,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将他千刀万剐,剥皮拆骨。
不知过了多少年,时光一直在流逝,风云变幻,天地变幻。
阿瑾依然跪在那里,好像这是她唯一的姿势,为了赎罪。
风云流转,画面不停的变幻。
当一格画面定住时,他看见自己与她面对面对峙着,她身上已经没有伏魔链,只是满头青丝全成了白发。
她更瘦了,瘦得像是风一吹就走。
她赤足踩在冰层之上,身后是一望无际的冰天雪地,而自己身后温暖如春,潺潺流水。
她看他的目光,有嘲讽,有恨意,有冷漠,唯独没有情意。
他们打在一起,当他再一次把锁灵钉钉入她的琵琶骨时,她的眼睛再次变得赤红妖冶,眼角流下一滴血泪,那颗眼泪滴在他的心上,让他的心疼得几乎窒息。
可这还不够,她要拿刀子在他的心上剜出一个窟窿。
她转身在冰层上打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一跃跳下了洞口。
心痛如斯,心碎如斯。
这颗心疼得像要裂开,他看见自己狂奔到洞口前,也一跃而下。
太痛了!
身上也痛,心里也痛,裴琇想从梦里清醒过来,可是,梦靥一直缠绕着他,令他无法清醒。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他的心痛难以承受,画面飞快变幻。
空气中的冰雪消散,变得温暖如春。
凛冽的寒风也变成三月春风,暖风熏得人昏昏欲醉。
拨开眼前的薄薄迷雾,还是那片桃花林,还是那两个人。
阿瑾和白晔。
他觉得白晔就是自己,自己就是白晔,可有时候,他又觉得他是他,白晔是白晔。
阿瑾下巴搁在交叠的手背上,一双水光盈盈的眼睛,望着白晔,“白晔,他叫什么名字?”
“为什么非要知道呢?”
反正就算知道了,将来也会全都忘掉,又何必要知道?
白晔唇边的笑容温润如玉,却透着说不出道不明的复杂情愫。
“你就告诉阿瑾嘛,阿瑾想知道尊上叫什么名字,那样强大的人,一定有一个特别威武特别霸气的名字。”
白晔垂下眼帘,掩去眼睛里波澜起伏的情绪,好一会才抬起眼帘,微微一笑,只是那笑却有些苦涩,“他叫--轩辕凌!”
“轩辕凌?”
阿瑾神色怔忡,眼神变得迷惘,白晔深深的望着她,“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乍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有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听过一样,好像听过了无数遍,已经刻在了心里面,还有……”
心痛!
这个名字让她心痛!
让她觉得很悲伤,很难过,心里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挥之不去的心痛,就好像被千万根看不见的牛毛针插进那颗心脏,那些痛看不见,寻不着,可就是在那里,你能感觉得到。
看着阿瑾怔忡的神色,和微微泛红的眼眶,白晔的目光变得深沉。
他以为她全都忘记了,可似乎没有。
她的心里还残存着那些记忆,那些刻骨铭心的伤痛。
只要一提起那个名字,她就会难过,心痛。
白晔唇边的笑容更加苦涩,就算喝了孟婆汤,就算抹去了她的全部记忆,帮她仅剩的那一缕残魂转世,给了她全新的身份,全新的记忆,那又如何?
她就是忘不掉那个人!
那个人都灰飞烟灭千万年了!为什么她就是忘不掉他?
那他算什么呢?
“阿瑾,你去帮我把那支桃花摘下来吧。”
白晔的话,让阿瑾收敛了难过的心绪,回头看向身后的桃花树,“哪一支?”
“那边开得最好的那一支。”
顺着白晔的手指看过去,阿瑾站起身,往那支桃花走过去。
她站在桃花树下,风一吹,花瓣洋洋洒洒落了下来,落满她的全身,那样的美丽生动,明媚动人,让白晔的眼神变得痴迷。
“是这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