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一擦黑,沈文卿便来了别院,请凤瑾去花灯节游玩。
他到来的时候,凤瑾正在灯下看着帝都来的飞鸽传书,烛火闪耀下,凤瑾的神色有些凝重。
“可是帝都出了什么事?抑或是裴相……”
沈文卿欲言又止,凤瑾把纸条递给沈文卿,沈文卿定睛一看,上面只有一句话:李屹不甚安分,暗中和兵部的各位将领聚了几回。
离京的这十几日里,京中日日都有飞鸽传书,裴琇目前看来还很安分,但李屹一直上蹿下跳的。
“陛下安心便是,至少裴相很安分。”
沈文卿安慰道,凤瑾嗤的一笑,不置可否,沈文卿观察着她的神色,“难道陛下觉得裴相他……”
“他虽然看起来很安分,但至少心思动摇了,不然,也不会由着李屹上蹿下跳了,他这是在让李屹跳出去试探呢,若是李屹被盯上了,朕动手了,那他就缩回去,若是李屹好端端的,什么事也没有,他说不定就有下一步了。”
“陛下觉得裴相会不会有下一步呢?”
“朕希望没有!朕希望他不要让朕失望!”
看着沈文卿手里的纸条,凤瑾抬了抬眼皮,“烧了吧。”
沈文卿把纸条丢进炭盆里,看着纸条烧成灰烬,见凤瑾有些郁郁寡欢的样子,便笑道,“陛下,今儿元宵,微臣来请陛下去逛逛元宵灯会,也看看姑苏城的灯会,与帝都的有何不同。”
“你有心了。”
绿衣一听说要去逛灯会,早早的准备好了凤瑾的狐皮大氅,见凤瑾同意了,立即给她披上大氅,系好了带子。
“陛下,走吧!”
见绿衣如此心急,凤瑾忍不住哑然失笑。
副首领带着数十个暗卫,一直暗中跟着,街上人来人往,处处挂着五颜六色的花灯。
与帝都的花灯相比,江南的花灯精致一些,小巧一些,灯面上画的画都雅致得很,很是赏心悦目。
路边有不少灯谜摊子,猜中了灯谜,老板便送客人一个花灯。
还有各种耍杂耍的,弹唱的,卖珍奇古玩的,看得绿衣恨不得多长几双眼睛。
“陛下想要哪一个花灯?微臣去帮陛下赢来。”
话音刚落,便见一个小厮钻了过来,附在沈文卿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凤瑾耳尖,依稀听到了太夫人,病了,想见公子等词。
沈家太夫人,便是沈文卿的祖母,已经年过花甲,沈文卿自幼养在祖母膝下,他的启蒙,也是祖母所教,可以说,沈文卿与祖母的感情,好过他跟父母的感情。
沈文卿入宫三年多,这还是第一次回江南。
“文卿你回去看看老人家吧,朕带着暗卫,不会有事的。”
沈文卿有些犹豫,在凤瑾的催促下,还是回了沈府。
沈文卿一走,凤瑾带着绿衣继续逛花灯街,逛着逛着,突然觉得身边少了个人,回头一看,绿衣正在一个卖首饰的小摊子前选东西呢。
这丫头,真真是……
凤瑾站在原地等她,看着绿衣叉着腰和老板讲价,生龙活虎,伶牙俐齿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好笑。
宫廷深深,人人都磨成了心思深沉,老奸巨猾的模样,唯独绿衣,依然是最初的性子。
她会一直保护着绿衣,让这个小丫头一直这副生动活泼的模样。
绿衣终于杀好了价,心满意足的拿着首饰回来了,“陛下,奴婢买到好东西,这么多玉簪子,耳环,才花了二两银子……”
绿衣的声音戛然而止,瞪大双眼看着凤瑾身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她伸手指着凤瑾的身后,手指抖得不成样子,声音也一直在抖,“陛,陛下,是,是……”
“怎么了?”
凤瑾感觉身后突然多了个人,周边的气息刹那之间冷了下来,寒津津的。
这样的气息太熟悉了,熟悉得就算在梦里也忘不掉。
凤瑾的身体绷得紧紧的,胸腔里的那颗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上来。
周围的人潮拥挤,人声喧哗,刹那间全部消失,此时此刻,凤瑾耳边只有那人的呼吸声,很轻很沉稳,明明他身上的气息很冷,可他的呼吸很热,吹在她的后脖子上,热得她那一处的肌肤发烫。
绿衣仍在指着凤瑾的后头,双眼瞪得老大,看起来有些滑稽,凤瑾却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她所有的心思都在身后那人身上。
原来,她的感觉没有出错,从车驾一离开城门口,一直暗中跟着的那人就是她魂牵梦萦的那个人。
她猜出是他,才让副首领不要去惊扰他,免得他离开。
门主出现的那一刹那,她以为感觉出错了,以为一直跟着的人是门主,几乎绝望。
还好,她的感觉没出错,他终于出现了。
这一次,她不会再让他离开!
他忘了她,没关系,如她从前说过的那样,就算他忘了她,她也有信心让他重新爱上她。
就算经历轮回,重新相遇,她仍然有信心,他们会再次相爱。
凤瑾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的吐出来,嘴角慢慢上扬,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微笑,这才缓缓转过身来,看着那张英俊冷峻,眉眼锋利的脸,轻声道,“是你啊,好久不见。”
不能惊了他,吓跑他,那便重新开始,将从前的路再走一遍。
在这个水墨画一样的江南,远离帝都的纷争和明争暗斗,她可以好好的和他相识,相知,再次相爱。
没有记忆没关系,那就再创造全新的记忆。
无名复杂难言的目光落在凤瑾脸上,停留了好一会,才低低嗯了声。
凤瑾微微一笑,“真巧啊。”
无名没有说话,哪里是巧?是他偷偷跟着来了江南。
那一日看见她抚摸那个男人,他一气之下离开了帝都,去了塞外,隔绝了帝都的一切,原以为能忘了她,可在那呆了两个多月,对她的思念与日俱增,就连做梦都梦到她抚摸那个男人的画面。
他在梦里很不高兴的质问她为何如此无情,她笑嘻嘻的,满不在乎的说道:“朕就是这样无情,你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