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的是绿衣,等入了秋,天气稍微凉了,他们就要成亲了。”
凤瑾淡淡道,裴琇一怔,“他不是暗卫吗?”
“朕赐他可以成婚生子。”
“陛下对身边的人当真隆恩浩荡。”
裴琇的语气有些怪怪的,说不出是嫉妒,还是艳羡,亦或是落寞。
凤瑾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朕也曾对你隆恩浩荡,是你不珍惜。”
裴琇沉默不语,请了凤瑾入内。
牢门轻轻关上,凤瑾皱了皱眉,从前在无尽冰牢困了三百年的记忆又浮了上来。
“陛下怎么了?脸色这般苍白……”
凤瑾敛了神色,“没什么,说吧,到底是什么秘密的话?非要避着旁人。”
裴琇狐疑的看着她突然之间就苍白如纸的脸色,但他不再多问,而是清理了角落里的稻草,脱了外衫铺在稻草上,扶了凤瑾坐下。
当他的手碰到凤瑾的手时,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激灵。
天气这么热,女皇的手怎么这么冷?
他困惑的看向凤瑾,却见她虽然脸色苍白,但神色平静得很。
“别再盯着朕看了,到底有什么话要说?”
凤瑾皱眉道,裴琇按捺住满腔疑问,缓缓开口,“十几天前,陛下和罪臣达成协议,罪臣助陛下拿到虎符,陛下饶裴家三百一十七口人命。”
凤瑾双眼一亮,激动的抓住裴琇的手,“拿到了?”
裴琇摇了摇头,“没有。”
凤瑾眼里的光芒黯淡下去,“半个月的期限,只剩一两天了,你若是拿不到虎符……”
“罪臣的确拿不到,但是陛下可以拿到。”
裴琇轻声道,凤瑾狐疑的瞥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太后说了,虎符她只交给陛下,今晚亥时,还请陛下去天慈寺一趟,她会交出虎符。”
凤瑾的神色冷了下去,天慈寺留给她的记忆并不愉快,裴琇在她身边坐下,微微挨近了她,轻声道,“若是陛下担心太后耍什么花招,罪臣可以陪陛下去天慈寺。”
他离她离得很近,可以闻到她身上散发的很浅很淡的幽香,那么浅淡细微的香气,却像是能把人给熏醉了。
她的脸颊近在咫尺,她娇艳欲滴的唇也近在咫尺。
在这个阴冷昏暗的地牢,某些不为人知的心思蠢蠢欲动。
女皇低垂着眼帘,在专心一志的想着心事,对外界的危险毫无觉察。
裴琇心里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挣扎,手心攥紧,又缓缓松开,又攥紧,最终按捺不住,屏住呼吸一点点凑了过去,像一条潜伏在在黑暗中,静寂无声的靠近他的猎物的蛇……
“裴琇。”
就在他即将吻到女皇的脸颊时,女皇轻轻开口了,“你真的觉得朕毫无所觉?”
裴琇的心咯噔一下,女皇慢慢转过脸来,跟他四目相对。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他稍微往前倾,就能吻到女皇,可是这样近的距离,却像隔着无法跨越的天堑。
裴琇的眼神迷离微醉,而女皇的眼神清明清冷,如山上的霜雪,凉津津的,像一盆冷水浇下来,将裴琇浇了个透心凉。
他慢慢的退了回去,垂下眼帘,声音恭顺,“罪臣唐突了,望陛下恕罪。”
凤瑾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好一会才移开目光,声音听不出喜怒,“今晚戌时三刻,朕来接你,一同去天慈寺。等这件事了了,你和裴家人立即离开帝都,朕以后都不想在看见你。”
裴琇脸色白了白,低声道,“罪臣遵旨。”
凤瑾不再看他,抬脚出了牢房。
裴琇望着她漠然决绝的背影,心中苦涩不已,一丝悲凉的感觉从心底深处滋生。
这一日,裴琇都过得有些心不在焉,他没有去想离开帝都,回到祖籍老家之后,整个裴家之后的路,他想的是他要离开帝都了,他要离开这个自出生就在这里,已经呆了二十多年的帝都了。
裴家自他父亲起,就离开了祖籍老家,来到了帝都,那时候,父亲当了个京城的小官,带着家人进京扎根下来。
后来,他参加科举,赶考,踏入仕途,步步高升,一直都在这里。
如今,真到了要离开的时候了吗?
他舍不得,不只是舍不得这座繁华壮丽,历经数个朝代的帝都,更舍不得一个人。
后悔吗?
他心里终于感到一丝丝的悔意。
到了晚上,戌时三刻,副首领准时出现,“陛下在门口等你。”
裴琇理了理衣裳,见浑身上下没有不妥之处,才跟着副首领出了刑部大牢。
一出门口,便看见女皇骑在马上,看见他出来,女皇平静幽深的眼神扫了过来,“上马,走!”
话音未落,凤瑾已策马先行,裴琇一跃上了马,紧跟了上去。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言语,几名暗卫骑着快马在前面开道,副首领带着另外几人在后面跟着保护。
一路快马飞奔,出了城门,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天慈寺。
沈文卿守在天慈寺的山门门口,看见凤瑾,大吃一惊,立即迎了上来,“陛下怎么来了?”
“朕来看望母后。”
沈文卿没有多问,领了凤瑾进了天慈寺,去了后院。
“你们都退下吧,朕和裴琇进去就行了。”
沈文卿狐疑的目光扫过裴琇,但他没有多问,最近这十几天,裴琇来过几次,他托暗卫问过女皇,女皇说裴琇是奉了她的旨意,让他不必多问,让裴琇自由进出。
院子里空荡荡的,显得有些清冷。
这才过了十几天,这院子却已经透出一种荒芜,败落的感觉,上次凤瑾来,曾看见院墙边长了不少藤萝,藤萝上还开着紫色的小花,颇有几分野趣,可才十几天的功夫,那些藤萝就已经恹恹的了,院子里的杂草开始丛生,像是主人已经懒得清理它们。
素兰姑姑从屋子里走出来,手上端着饭菜,眼眶红红的,貌似刚哭过。
看见凤瑾,素兰立即迎了上来,“陛下来了?太后已经在等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