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正式开席,倒是相安无事,毕竟吕文不提,自然公孙兰也不会说什么,下人不停的端菜上席,刘季看到这许多的美食美酒,心里乐开了花,良辰美景,美酒佳人,实在是刘季人生最得意之时,因为刘季生平两大乐事就是酒和女人,此时岂能不乐。先说这酒,乃是谷物酿制,色泽如浅绿色翡翠,因为调和了极少量羊奶,又如玉石般剔透,不过此酒乃是吕府自家酿制,也算是秘方,所以只知酒名为吕酒,并不为世人所知,若不是贵客到访,吕府也必然不会用此酒来招待,刘季开始已经喝了几爵,只觉得此酒清香纯正,醇甜柔和,口感醇厚,比之沛县官府招待所用的酒又不知好了多少,以前只觉得官府的酒是最好的,每每萧何拿来一些,都是刘季快活之时,现在怕是只会馋吕酒了,世间其余皆是无物。再看眼前满盘的佳肴,俱是寻常难以吃到的美味,刘季这样的人,吃饭哪里如此讲究过。在沛县吃饭,排第一的当然是鱼,首先便是鱼脍,将活鱼切为极薄的片,用芥酱作调味蘸而食之,虽说刘季常吃,但用的鱼和酱料却不如吕府讲究,吃进嘴里,直觉得以前吃的鱼都算白吃了;第二道菜则更是稀奇,胹鳖,鳖可不是寻常百姓能吃到的玩意,吕府庖厨先用羊肠煎出油,再辅以红花油与整只鳖一起炖煮,香气扑鼻,吃一口直呼爽快;第三道菜则是炙狗,将狗肉外里抹盐,再烤至外焦里嫩,迅速由下人分割为大块放入盘中,端给客人,再由客人自行分割为小块食用,刘季和樊哙交好,所以狗肉是最常是的肉食,见到烤制如此考究的狗肉,自然是忍不住要大快朵颐的。至于其他的菜式,对于刘季的吸引力就不如这三者来得强烈了。刘季这样的人,自然是死命的吃这些平日难得吃到的好菜,吃相确实就有点不雅了,公孙兰在另一侧看得直皱眉头,但其实若不是她本来就对刘季有偏见,一个男子吃饭稍微粗犷一些,也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本来吕文想在席上撮合撮合刘季和吕雉,不过看公孙兰还是很不愉快的样子,吕文觉得反正这就是初次见面,看样子吧,这二人互相也还有些意思,所以在席上也就任由大家海阔天空的聊,并没有刻意提起婚事,加上公孙兰的态度也不明朗,吕文想着等散席后和自己夫人再好好聊聊,毕竟刘季的外形、谈吐也没有什么不妥,尤其是谈吐,毕竟年长,又和张耳在一起学了不少东西,席间说话也是妙语连珠,使得吕府上下都对刘季刮目相看。一个人如果没本事,只好色,那就是淫贼无疑,可你要是有才却好色,那就是风流才子,这是完全不同的评价,先前的丫鬟、吕嬃、吕雉都默默的在改变着对刘季的看法,只是因为年纪差异悬殊,谁也不会想到婚嫁这件事上去。而公孙兰的心里依然是最纷乱的,刘季这个人的长处,经过公孙丹的描述,本来也略知一二,今日得见,经过吕文的精心安排,刘季的长处更是展露无遗,若只是结交朋友,甚至是结为莫逆,公孙兰定是欣喜万分的,可事实上刘季和吕雉的年龄差距都是可以忽视的,男子比女子年长数岁甚至十数岁也不算罕见,可是刘季有一个私生子刘肥,这件事如鲠在喉,现在不能说,却又没有别的理由阻止事态的发展,着实让公孙兰难受极了。
公孙鹄是厅里最年长者,又是公孙兰的父亲,看着这一切,心里也就明白了个八九不离十。吕文如此兴师动众,刘季必然大有来头,吕雉与刘季见面时,吕文和公孙兰均有异常,而席上只要吕雉和刘季谈话,吕文和公孙兰必然格外专心,而且一眼就可以看出吕文是偏向刘季的,公孙兰却对刘季没有太多好脸色,很明显吕文是想把自己女儿嫁给刘季。不过任凭公孙鹄怎么精明,他却不知道自己女儿反对的理由,所以公孙鹄心里觉得若是吕雉嫁给刘季,倒也不是一件坏事,自己女儿这么没有风度,虽说没有外人,但那么多下人,看到也是很丢脸的事情。席间虽然公孙兰没有说太多不合适的话,但毕竟其余八人都眉开眼笑,就她一人冷若冰霜,公孙鹄觉得也是非常不妥,便起身拿起一爵酒走到女儿身边,公孙兰立刻也站了起来准备和父亲对饮,但公孙鹄做了一个颜色,示意公孙兰稍微走几步到旁边,原来公孙鹄是想提醒女儿,在众人面前不要扫兴,不然不管什么事,最后都是她理亏。公孙兰本来就憋了一肚子气了,不能说,现在又被自己父亲数落,一下子眼圈就红了。这哪能行,当着众人的面哭鼻子吗?公孙鹄拉下脸来说:“这么多人,有什么小孩脾气回屋再发去。”公孙兰本来也不想哭,于是低声说道:“父亲,你知道为什么女儿今天这样吗?”公孙鹄闷哼一声:“哼,我怎么不知道,无非就是吕文要把女儿嫁给刘季,你不情愿,对吧?”公孙兰大惊:“父亲如何得知?夫君已经和你事先说过了?”
“怎么可能,我最近哪有时间和吕文聊这些家常,我是看你们今晚这样子自己猜测出来的。我觉得刘季也不算糟糕,看着还颇似个人物,虽说不是什么达官贵人,但是吕雉就算嫁给刘季,也不算什么屈尊纡贵的事吧。”
公孙兰心里真是对自己的老父亲佩服之极,短短时间就能推测出这些。“父亲,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刘季此人,我早已让丹儿去探听过了,人没有问题,但是年纪比雉儿大了十五岁,就算是我和雉儿不在乎年纪,可刘季还有一个十来岁的私生子,这女儿是万万不能同意的。”公孙鹄猜到了前面,可猜不到这件事,一听有个私生子,公孙鹄也皱起了眉头:“那你也不要让别人看出来,老夫先想想这事怎么处理。”说完后为了避免周围生疑,和公孙兰对饮了一小口后便各自回了席位。
不多会,吕雉拿着酒爵来敬父母和刘季,其实原本是敬父母,只是刘季也坐在主位,也就顺带着敬了。见到吕雉上前,刘季赶紧起身,比吕文和公孙兰两位还勤快,吕雉看到刘季这样,不禁心中莞尔,与三人互相致意后饮了一爵酒,按道理就应该退下回自己席位,刘季哪里舍得,张口说道:“吕小姐平日有何喜好?”吕文听到当然高兴啊,刘季自己主动,这意思就是刘季这边已经毫无障碍了,自己女儿魅力就是大,一露面就让刘季投降了;可公孙兰不高兴了,刘季和别的人说话没事,唯独和吕雉说话就让她烦躁,此时听到刘季这么问话,眉头皱得更深了。吕雉自己当然没觉得刘季问这个有什么不妥,便自然的回道:“雉平日主要爱做一些纺绩,也摆弄一下院子里的花草。”要说纺绩,原本是说从养蚕到成衣整个过程,但吕雉这样的千金小姐自然不会去做前段的饲养、采摘和纺织,想来也就是做一些裁剪缝纫工作罢了,至于摆弄花草,平日吕雉也不出门,院子虽大,却也沉闷,下人也不能老和小姐聊天,各自都有自己的活计,所以做一些园艺工作打发时间,也是一个好选择。
刘季其实就是没话找话说而已,真是和吕雉在一起,难道还叫吕雉下田劳作么?所以吕雉爱做啥就做啥,只要吕文给钱就行。老百姓找媳妇肯定是要看能不能做农活的,如果不是农户家庭,那起码也得会织布什么的,所谓男耕女织,这个是必须要做的,正所谓一农不耕,民有饥者;一女不织,民有寒者。那时候游手好闲的老百姓,官府可是要管的。刘季其实早就想好了怎么回吕雉,不管吕雉说什么,都是一个回答:“吕小姐真是有雅兴,季颇神往。改日季与小姐一起侍弄花草可好?”刘季哪里懂园艺,无非就是套近乎而已,但是人家裁剪衣服你总不能一起吧,难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刘季就看着姑娘家缝纫吗?所以只能约到外面弄弄花草,起码合乎情理。
吕雉听到刘季这么说,心里还是觉得有点不妥,但是你要回绝,也是不礼貌,正在为难之时,公孙兰当然坐不住了,赶紧接话道:“刘公子这几日都在吕府居住么?”听到刘季这么说,她开始以为刘季只是来吕府吃一顿饭便走,但这么听来感觉貌似刘季要在吕府住下了,这可不得了,那岂不是和吕雉可以朝夕相对了。吕文心想,不妙,这事没和公孙兰说,赶紧和自己夫人解释一下吧:“今日事多,就忘记和夫人提前知会了,刘公子乃是贵客,我请刘公子在府上暂住几日,我与刘公子有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