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百官被刘协吓了一跳。
杨彪心里一沉,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犹豫片刻后,上前,躬身道:“陛下,究竟发生了何事?”
“何事?”刘协扫了杨彪一眼,将碎掉的书笺扔给卫忠:“让诸位臣公看看。”
“喏!”卫忠一边接过书笺,一边小心的拼凑起来,送到杨彪身前。
杨彪接过,目光在竹笺上看过,脸色一下子阴沉起来,又将竹笺递给一旁的丁冲。
书笺之上内容并不多,却让一众朝臣面色难看。
元月,马日磾抵达寿春,请袁术归还玉玺,袁术借故推脱,更扣留马日磾,望马日磾于寿春留任,出任其军师祭酒,马日磾不从,袁术数次轻辱,马日磾忧愤之下,呕血而死!
“堂堂太尉,当朝三公,袁公路究竟有多大的胆子,敢轻辱太尉,更扣留其人!?”刘协平静了一些,看向一众臣公,沉声道:“诸位臣公以为,此事当如何决断?”
按照贾诩的计策,这个时候,当以拖为主,但三公受辱,朝廷如果在这个时候没个反应,还谈什么朝廷威严?
“陛下,臣愿意亲自前往寿春,质问那袁术!”杨彪面色也有些发沉,他却没有想过袁术会有这么大的胆子,一脸沉重的向刘协道,他不信,那袁术还敢轻慢与他不成。
“此事……”刘协摇了摇头:“明日再议,退朝!”
“陛下!”杨彪有些焦急的看向刘协,想要再劝,却见刘协已经起身离开,只能叹息一声。
“文先公,陛下这是担心于你。”一旁的司马防看向杨彪道:“那袁公路性情乖张,既然敢逼迫当朝太尉,文先公若去,焉知那袁术是否会扣留于你?”
虽然杨袁两家是姻亲关系,杨彪的夫人更是袁术的妹妹,但此时的袁术,真的有些胆大包天了,会干出什么事,谁也说不准,万一杨彪去了,如同对待马日磾一般对待杨彪,那朝廷折损的颜面就更大了。
杨彪微微叹了口气,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朝廷折了一个三公已经够丢人了,他再去,袁术若是仍旧不知好歹,把杨彪也给扣下了,那等于是把脸凑过去让袁术打。
承明殿里,刘协却没了之前的愤怒,贾诩恭敬地站在刘协身边,没有说话。
“真是个疯子!”良久,刘协才叹了口气,如今朝廷声势已经渐渐起来,这次派马日磾出使寿春,太尉亲自出使,算是给足了袁术面子,刘协想过袁术会借口推据,却是从未想过袁术会这么大胆的将朝廷使者给活活气死。
“臣计算不周。”贾诩叹了口气,躬身道:“请陛下降罪。”
“怪不得文和。”摇了摇头,刘协眯起眼睛道:“没人会知道疯子是怎么想的!不过为今之计,若朝廷只是谴责,恐怕会让诸侯看轻了,朕已决意出兵,逼袁术交出玉玺。”
要打,但不能召集天下诸侯一起打,这一仗,不是要灭袁术,而是要逼袁术服软,这也是如今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一旦号召天下诸侯共讨袁术的话,刘协就不得不动用原本准备谋略蜀中的军队。
不是不能动,而是一旦动了,恐怕会引起天下诸侯警惕,中原局势,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打袁术不要紧,但如果要灭袁术,没有足够的借口,天下诸侯就是再怎么看袁术不顺眼,恐怕也会或明或暗的帮助袁术。
贾诩点了点头,刘协的思路很清晰,也无需他再指正,沉吟片刻后,看向刘协道:“不知陛下准备出兵何处?”
袁术的地盘很大,虽然没有一个完整的州,但豫州他占了不少,南阳目前也是他的势力,扬州同样也是,刘协目前可以动手的地方不少,颍川、南阳,都跟朝廷接壤。
“南阳!”刘协没有思虑太久,或者说他早已经有了策略。
“南阳一下,朕与皇叔刘表便可接壤,而且下了南阳,日后再入蜀中也方便许多,更能完全截断蜀中与外界的联络!”刘协沉声道。
“陛下所言甚是。”贾诩微笑着点了点头,他也比较中意南阳,此地连通南北东西,朝廷得此地,日后出兵收服中原,就可以从洛阳、南阳两地出兵,朝廷有雍凉作为大后方,再握有这两处要地,南联刘表,进可攻,退可守,若能再拿下蜀中,中原之地,皆在朝廷的进攻范围之内。
豫州、兖州乃至扬州,到时候刘协会有选择,不过贾诩跟了刘协这么久,却也多少知道刘协的心思,眼前的皇帝虽然年幼,却颇有主见,而且方向也不错,只是有些事情,若不得解决,终究难敌大势,这方面,贾诩不好多说,这天下的弊端,能看出来的人不少,但大汉四百年之中,却只能压制,不得解决,只是不知道眼前的少年天子,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来处理。
“文和也认为可用兵?”刘协看向贾诩,按照当时两人商议的对策,袁术本该是以稳为主,目前朝廷的主要方向是蜀中,经营一个稳定的大后方,如今刘协准备做的事情,跟贾诩当初定下的策略完可以说已经偏离了。
“世事如棋,陛下当知道,没人可以算尽天下的。”贾诩微笑着摇了摇头:“臣当时所言,不过是最理想的状态,也是在当时最适合朝廷的方略,然而此番袁术欺辱,气杀三公,朝廷不可能继续沉默,朝廷之威严,必须维护,所以,袁术必须打,只是此战,不可牵扯其余诸侯。”
“朕知道。”刘协点点头,这一仗,甚至连灭袁术都做不到,将袁术给打怕了,打痛了,然后逼他交出传国玉玺,这就是刘协的目的,继续打,就算真拿下寿春,刘协也会陷入诸侯的包围,而且凭借如今手中能够调动的三万兵马,也不可能将袁术整个吞下。
……
“主公,这般事情,怎的不与我等商议!?”寿春,左将军府,袁术正欣赏着一群舞姬妖娆歌舞,却见门外,几名谋士直接冲进来,为首一人也不顾忌旁人,怒声道。
袁术眉头一挑,皱眉道:“曜卿何故如此激怒?”
那文士皱眉看了一眼周围的舞姬,袁术挥了挥手道:“退下。”
“喏”一群舞姬不敢滞留,纷纷告退,顷刻间,这大厅便空荡下来。
“主公,那马日磾为当朝太尉!更是为天子所派,乃朝廷使臣,主公何以无故羁押,更数度轻慢?致使其忧愤而死!?”来人一点没给袁术面子,舞姬一退,便劈头盖脸的熟络起来。
袁术闻言,有些不耐,冷哼道:“我本有意收留于他,奈何此人不识我好意,至于其死因,乃其心胸狭隘,与我何干?”
“收留?”来人脸上的肌肉狠狠地跳动了几下,声音也渐渐变得大起来:“马日磾乃当朝太尉,官位显赫,更得陛下信任,主公欲以何职相待?”
人家是当朝太尉,说句难听的,你老子要活着,见到人家害的行礼,你不过一方诸侯,顶天了也就是个左将军,凭什么让人家三公留下来为你效忠?
“朝廷不过名存实亡,汉室气数已尽,与其在朝廷做一个有名无实之三公,不如来我麾下,为我效命,他日……”袁术有些不以为意的道,只是话没说完,已经被对方打断。
“将军慎言!”来人面色铁青的看着袁术,沉声道:“将军乃汉室之臣,怎敢妄议朝廷,当今天子圣明,关中百业兴盛,将军不思报国,却说此无君无父之言,不怕引来天下英雄讨伐!?”
这一次,却是连主公都未叫,显然对袁术十分失望。
“袁涣!”袁术看着对方,面色也渐渐阴沉下来,寒声道:“我敬你名爵,屡次忍让于你,你却处处于我难看,当真以为某不敢杀你不成!?”
袁涣,字曜卿,虽然也姓袁,不过却与袁家没多大关系,其父乃灵帝时期司徒,虽然不如袁术四世三公的家事,却也是三公之后,本人也颇有能力,袁术当初正是因此,而将其征辟,这些年辅佐袁术,也确实帮袁术出过不少谋略,只是随着袁术的势力不断膨胀,袁术的骄狂之气也渐渐令袁涣无法忍受,此番见袁术竟敢气杀朝廷使臣,当朝三公,却是实在看不下去了,也不顾旁人阻拦,直接前来怒叱袁术。
“主公息怒,曜卿并非此意。”一旁的李丰眼见袁术双目凶光毕露,心下一颤,连忙拦在两人中央,圆场道:“此事牵扯太大,那马日磾终究是死于寿春,恐朝廷责难,曜卿也是心忧主公,才会激愤出言,并无顶撞主公之意。”
袁术看了袁涣一眼,冷哼一声,甩袖道:“若非如此,岂能容你!”
袁涣还要再说,却被李丰连忙拉住,示意他少说几句,再说下去,保不齐袁术真会杀人呢。
“哼!竖子不堪与谋!”袁涣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不必理他!诸公来的正好,刚刚有人进献了一批舞姬,正好与诸公共赏,起乐!”袁术冷冷的扫了一眼袁涣的背影,叫住众人道。
“谢主公。”袁术手下,可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袁涣那般有种,此刻袁术相邀,哪敢不从,纷纷入席,歌舞再起,不久,便是一派欢声笑语之声自府中弥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