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人潜心静修,山下人变着法子在这座三大名山之一的地界左右折腾一番,企图能求得些名气,山上有些爱凑热闹的求武之人每每至此也会在附近偷瞧一眼,不为别的,多数是为了解闷,
然而今天有些不太寻常,或许无人察觉,但无忧峰上那位老怪物此时就实实在在的站在一处山顶朝下俯视,即使有人发现这位老怪物只怕也不会无中生事借机前去混个脸熟什么的,指不定这位老怪一个不高兴便是多添了一笔罪孽。
魏姓老妖怪手持一柄雨伞,牵着一位少年,这位少年才上无忧峰不久,无人问津时常于山林间狩猎,只说要买下一座山头,就像无忧峰那般大那般高。
八百里秦岭第一峰的魏无忧面无表情,平静说道:“这出戏,索然无味着实无趣,这场雨啊,近日是不会停了,小辞啊,雨停之前,只要不下山,随便去何处都是无妨。”
少年李辞不知道这位老猎人所说的戏是什么,抬头看,眼前是雨打云霭深处的旖旎风光,低头看,深不见底高处不胜寒。少年恐高,双脚止不住颤抖发软,紧咬嘴唇下定决定离开这处高地,便轻声细语嘀咕道:“师父,可以回去了吗?”
病态老者浅笑一声,尽显慈祥模样,撑伞,牵手,往秦岭那座最高峰走去。路行半道,兴许是察觉到速度太慢,老者直接一手抱起肤色黝黑的少年,脚步浮空,一脚接一脚的踏下,踏出一道道惊雷,阵阵惊雷令少年李辞胆颤心惊,闭眼不看捂耳不闻才能安稳些。
曹轻侯骇然失色间一道掌风扑面而至,身形一个偏闪准备使出第四禅,但黄伯奚已经持剑而来,有了帮手的曹轻侯这才有了几分底气,嘴角扯出一道傲气轮廓,露出不屑之色。
黄伯奚冒雨挥剑,在寻常人看来也就是精彩,如要有个比喻,大概一句如剑仙陆放歌临于世间可以用得上。
巨象哞叫更欢,许景阳以掌催气凝于脚底,本是杀招,忽变守招,直接掠过黄伯奚,一跃而至曹轻侯头顶,曹轻侯抬头去看,背上白虎威风凛凛准备接招,谁知许景阳忽然低声说道:“曹白虎,切不可再这般行经回金陵,动静已经太大,秦家若想保全这一脉平安,必须走小道孤身行。”
曹轻侯闻言一愣,许景阳说话的功夫黄伯奚那柄太武剑已经近在许景阳身后几尺,曹轻侯惊觉不妙,急忙催动掌力挥出一道劲风撞上太武剑剑身。
太武剑随之向右偏差分寸,剑锋擦身而过划破许景阳衣袖顺带割破些许肌肤,太武剑剑芒极锐,伤口处瞬间血流不止,滴滴答答流淌与豆大的雨滴汇于一处,许景阳应声倒地,以半蹲姿势跪在暴雨之下。
巨象悲愤,扬鼻长嚎发怒欲要上前冲撞,许景阳回望大喝一声:“阿大,停!”巨象极通人性,无奈停步。
剑已走人才至,黄伯奚不明所以,身悬半空接住太武剑后与曹轻侯先后缓缓落地,雨水顺着剑尖滴落。
剑招被挡的黄伯奚神色疑惑,落地之后第一句话便是:“轻侯,为何?”
曹轻侯目光呆滞恍如出神,“他不想杀我。”
提剑在手的黄伯奚超凡脱俗,转身走向许景阳,以剑尖直指这位巨象令,平静说道:“贫道此次下山,就未曾想过要回去,天地大道,皆是贫道黄伯奚一人一意孤行,与太武山无半分关联,阁下虽与贫道师弟为同道中人,还望别用庙堂江湖之道当说辞。”
雨水噼里啪啦拍打在这位黄伯奚口中的阁下身上,许景阳惨然一笑,说道:“哈哈,金莲令在四令众排名末尾,不曾想当真是有你这号太武山掌门的师兄,哈哈哈。”
许景阳为黄伯奚戴上一顶高帽,黄伯奚不当回事,只是想起那位师弟曾说过,天下众生皆为棋子,不禁脱口而出道:“轻侯,帝君于天下布四令,除了寻常百姓谁又不知?如果这位巨象令也是帝君所派,金陵到底是再下一盘什么样的棋局?”
事态严重更如乱花迷人眼,曹轻侯猜想不透,上前去逼问这位巨象令:“刚才那番话是何用意?”
许景阳露出一丝苦笑后奋然起身,忽然大喊一声:“何处走?”作势出招,却是直接朝黄伯奚手中那柄太武剑的剑尖冲去,黄伯奚曹轻侯惊慌失色,这明显是求死之举,太武山掌门收招不及,剑入许景阳胸前三寸。
身后巨象再次扬鼻噜叫,或许知道主人用意,只是焦虑的原地打转。
黄伯奚此时也并无杀心,急忙拔剑,雨滴将剑身血迹洗涤殆尽。
四处围观群众只说这位剑仙出招无迹可寻,更是杀人于无形,啧啧称奇,只有山上那些修身练气之人才能猜出这人是太武山掌门黄伯奚。
许景阳捂住受伤的胸口,吃力的说道:“记住,商队已被看穿,如果继续这般借壳而行,秦家早晚要亡,只有由秦家公子一人独行才能不招人耳目,勿走大道循小道,越低调越好。”
黄伯奚眉头一皱,唐胥君的警示结合这位巨象令的话语不得不要多加思考,是继续借着袁宿车队还是说真走到了需要秦萧楚一人去金陵的地步?黄伯奚有些心烦意乱,这个问题在遇见唐胥君时就已经设想过。
曹轻侯拿不定主意,望向黄伯奚,黄伯奚回头平淡的望了望那辆坐着两个人的马车,接着刨根究底的问着:“如果继续这般赶路去金陵,又会如何?”
“阎王阁、天机榜上少说四位高手已经朝秦岭赶来,还会在沿途布控眼线,而且...。”许景阳欲言又止,似有疑虑在身。
曹轻侯火爆脾气当时就忍不住了,追问道:“而且什么?”
许景阳脸色凄惨,“去了金陵便知,如今的金陵,不同往日了。”
曹轻侯不肯罢休,欲上前强行追问,但许景阳已经脸色苍白,轻呼一声“阿大....,”后便昏迷了过去。曹轻侯脸色惊慌,伸手去触摸后黄伯奚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只感觉周围无数目光中有那么一群人的目的着实不简单,曹轻侯黄伯奚便决定立即赶路。
巨象暴躁,往前走几步便是山河一震,稳稳停在许景阳身前,先用长鼻在许景阳身上淌了一遍,随后直接卷起许景阳安稳横置在背上,眨眼间钻入官道旁的一条小道,往秦岭深处走去。
从二人对决演变成三人,仅在数招之内就已决定胜负,没有所谓的昏天暗地,没有所谓的百千交锋,更似突然而至,又突然离去,更不会有人说以多打少。
热闹看完,有人意犹未尽,有人一哄而散,马车继续往关中赶路,巨象消失在小道口,地上流淌的血迹也被暴雨冲洗的一干二净,秦岭还是那座秦岭。方才的对决,只是无数次对决之一,只存在于口口相传中,没人说的出又有谁与谁在秦岭打了一架。
秦萧楚将一切经过尽收眼底,本想偷听一番对话,却惊讶于双耳已经没有了之前那种敏锐的感官,只能选择闭目养神让自己平静下来,隐约猜到那位骑着巨象出现在前方的人百分百与自己有关。
青婵倒是始终透着细缝一阵担忧一阵欣喜的瞧着,直到马车渐渐驶动才双手抱膝痴痴地说道:“也不知那人有没有死,本来还想着能好好看看那头巨象的,公子,你说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来拦你?”青婵亦是不加以思考也得出这个结论。
从山鬼转野道至陨州城再至太武山下,每次出现在面前的高人无一例外都是要取公子性命。
前路坎坷,秦萧楚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顽笑道,“刚才是谁吓得不敢说话啊?”
青婵嘟着个嘴显然十分生气,“哼”的一声,说道:“公子,我就不和你计较了,不过今天你就别想听书了!”
秦萧楚连连苦笑,却是愁眉苦脸,早些时候那位中年书生与黄伯奚隔着马车的对话可是一个不落的落入自己耳中,事态已经到了无法把控的地步。
好在青婵正倒在一侧浅睡没有过于关注到自己微妙的变化。
此时金陵多少里还重要吗?生与死无法保障,能不能见到那座有龙盘虎踞的都城都难说,这条路该何去何从?秦萧楚心中腾起无数的问号,思量不到任何的答案。
马车行驶速度很有规律,路上商旅多时,马车速度快,反之相反。只是在降速之时,曹轻侯都会在黄伯奚马车前嘀咕一阵。
今天走不出秦岭,或许明天也走不出,车队便决定在秦岭这官道两侧寻家客栈住下,或许是由于那位巨象令的出现,每个人脸色都算不上好看。
饭饱起睡意,夜深无人时,曹轻侯孤身来到秦萧楚的房门,轻轻敲了敲房门,里面毫无停滞的喊了声“进来”,曹轻侯心生诧异,公子这么晚竟然还未入睡。
诧异一闪而逝,曹轻侯步伐沉重,踏入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