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天色已经全黑,关帝庙内燃起了几根儿臂粗细的白烛,亮如白昼。
那庙中的神像之前,早挂起了一幅长长的帘幕,几张神案拼起,成了一个小小的戏台。
庙堂中摆下了十多条长板凳,上面坐了十多、二十来个童男童女,个个看起来眉清目秀,聪明伶俐。一个个将脖颈伸得老长,叫嚷着那光头汉子快点变那“大变仙童”戏法。
庙中也坐了好几个大人,就陪在那些小孩身边,看来是有些人家大人不放心,跟了来陪小孩子看变戏法。
那没大人陪坐在旁边的,自是偷着跑出来的。
伊飞见有几个人衣着奇怪,双手抱胸,倚在墙上,满脸冷淡看着戏台,全没有那些小孩子家长满脸期待的神情,忽的记起,怪不得那几人有些面熟,原来是白天在街上卖艺,耍大刀、硬气功,“胸口碎大石”等的便有那几人。
再看看,那和他打过架的那两个瘦长汉子,和那“皮师兄”等人,有意无意的,阻住了关帝庙门口,只放小孩们进来,不准出去。伊飞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他从小在荒原长大,不涉人世,不知人间险恶,那知有一个大大的阴谋已经在他们头项套开,他若是知道,是不会去看什么戏法的,也就不会和伊雪失散,造成至今遗憾、伤痛。
在众孩童的期待吵嚷声中,那光头汉子胡猪头终于出场了,这人真正胖得紧,挺着一个母猎肚,头上半根头发也无,一个硕大的头颅,一双死鱼眼,一张大嘴,满口凸牙,活生生一个猪头脸,他同伴叫他“胡猪头”当真没错。众孩童却不管他长相如何,只觉得他戏法神奇,对他推崇倍至。只见他举了一个方方正正的柜子,走到了戏台中央,将柜子放在了戏台正中间。
胡猪头将衣袖挽至肘间,喝道:“小娃儿们,老子现在就给你们‘大变仙童’,你们说,这木柜子里边,藏着什么?”
众孩童各说各的,有说藏着人的;有说藏着猫的;有说他家的狗不见了,一定是给变到柜子里去了;有说是藏着神仙的;有说藏着鬼的;还有人说藏着着“仙人豆”的,这一定是白日看过胡猪头变过“仙人摘豆”的;还有人说是藏着“仙童”,不是谁要变“大变仙童”么?
伊雪低低的道:“要是这柜子里藏着‘爹爹妈妈’就好了!伊飞哥哥,我要去学变戏法,把我‘爹爹妈妈’和你的‘爹爹妈妈’都给变出来!”
伊飞眼眶情不自禁的湿润了,正没话来和伊雪说,那胡猪头却高高的举起那木柜子,“哐当”一下狠狠的摔在戏台上,这一下整个庙堂里便鸦雀无声了。那胡猪头又咬牙切齿的将那木柜子翻来覆去的在台上摔了几个来回。有的小孩子便在心里想:这柜子里不管是猫还是狗,是凡人还是神仙妖魔鬼怪,给这恶汉这么折腾,只怕没摔死也只剩下半条命了,那里边如果藏着‘仙童’,只怕变出来也是个缺胳膊断腿的跛子“仙童”了。
这时胡猪头叫声“看着!”,用力将那木柜的门拉开了,众孩童争先恐后的看去,都发出一声喊:原来那木柜里什么也没有。有不少小孩子都松了一口气,看来“仙童”还没有钻到木柜子里去,自是不会给那光头恶汉摔死了。
那胡猪头又将木柜子掉了个个儿,又拉开道门给大家看,里面还是空空如也,接着又换了两个方向拉开二次门,原来那个木柜子竟有四个门儿,都可以打开关上的。
胡猪头喊道:“可有那个娃儿胆子大的,敢钻进老子这个木柜子?”
众小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应声。胡猪头道:“原来娃儿们这么胆小,那老子还怎么给你们变‘仙童’!”
一个胖胖的小孩子叫道:“俺要是进了那柜子,你作死的摔那柜子,俺岂不是要给你摔个半死!还变个鬼的‘仙童’!”
这话可说出了众孩童的心里话,一齐嚷道:“光头佬,你不摔那柜子,俺们就敢钻!”
胡猪头搔了搔头皮,顿了顿脚,叫道:“不摔就不摔,就看娃儿们有没有这个狗胆!”
那胖小孩在身边几个孩子的怂勇下跳了出来,道:“钻就钻,不敢钻的是小狗!”说着给推到了戏台上。
胡猪头打开柜子,一把将那胖小孩拎进柜子,便如老鹰拎小鸡一般,“哐当”一声关上了柜门。
“啊呜,俺要出来!”只听得那胖小孩一声哭喊,又听得到拳脚在柜子里乱踢乱打的声音。
胡猪头叫道:“想出来,等等吧!”喝声“变!”将柜子颠了个个儿。
胖小子的哭声和踢打声却听不到了。
庙堂里又静了下来。
胡猪头叫道:“娃儿们,看好啦,‘大变仙童’了!”说着将那木柜门猛的拉开。可是那个胖小孩已经不见了,那木柜子里面又成了空空的,胡猪头自言自语道:“哎呀,那小胖子到哪去了?”将柜子四面翻动,四个门都打开了一遍,却每次那柜子里面都是空空的。
伊飞、伊雪和众小孩都惊呆了,因为那活生生的胖小孩子就这么在他们面前生生的不见了,给‘变’没了。
有个小女孩子“呜”、“呜”、的哭了起来,原来她是和胖小孩一起来的。
胡猪头叫道:“娃儿们,你们知道那小胖子去哪了吗?嘿,嘿……”
众孩童都不作答。
那胡猪头道:“那小胖子么,自是让老子变给了仙人,去做‘仙童’了!”
有小孩子问胖小孩能不能回来。
胡猪头狞笑道:“跟着仙人吃香的喝辣的,长生不老,还回来做什么?”
众孩童都傻了眼,纷纷要离坐而去。
胡猪头哈哈大笑,道:“娃儿们,老子喝口仙水,就把他给变回来!”
他从台后取了一碗水,喝在嘴里,如箭般向那木柜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