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人心怀忐忑,试图想从王顺这里打听到些内情。
可不管他们怎么试探去问,王顺都是一脸的笑模样,却不肯透露半个字。
被问的多了,便只笑着打机锋:“皇上宣召所谓何事,杂家实在是不知,不过稍后诸位进了殿里,想来就清楚了。”
唯有跟三公说话时,他的态度客气了许多,姿态也放得低,却也并未透露半分,只笑道:“大人莫要为难杂家,实在是不可说,只是,龙颜震怒,怕是事儿不小。”
这话说的含糊,也让在场的人,越发的心神忐忑了起来。
朝臣们现下都在偏殿,离御书房虽然只几步路的距离,可却连里面的半点动静都听不到,更遑论说从中窥探到什么消息了。
王顺看了一眼,也不再说话,只是吩咐下人们伺候好了,自己则是慢悠悠的出了偏殿,直奔了御书房。
“皇上,人都到齐了。”
见王顺进来回禀,皇帝应声,只道:“让他们先等着。”
王顺答应后恭声退了出去,临走前还打量了一眼殿内。
事实上,现下殿内的气氛,虽说并不那么融洽,可皇帝的表情并不算难看。
他坐在龙椅上,靠着身后的椅背,眉心微蹙,目光却是盯着龙案上摆放的折子。
一侧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姑娘,赫然是长公主赵凰歌。
除她之外,这殿内再无其他人。
这会儿兄妹二人无一开口,王顺却不由得想到方才的情形——赵凰歌是半个时辰之前来的。
那时候雨势稍小,却还没有停歇。她急匆匆的进宫,裹挟了一身的风雨,进来后便让其他人都下去,自己单独跟皇帝说话。
不过片刻功夫,便听得里面摔东西的声音响起,与此同时,还有皇帝震怒的低吼:“他们还真敢?!”
那声音里带着怒意,王顺旋即便被叫了进去,只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二品以上的官员,基本上都被皇帝给叫了个遍儿。
就连丞相和太尉,还有御史大夫,都被一并请了过来,如今都在偏殿候着呢。
但这会儿,皇帝倒是不生气了,甚至那么点不耐烦中,还能看出些许的平复。
这画面十分罕见,王顺却不敢多言,出门时将门再次和上,自己则是乖觉的守在殿外。
王顺出去后,赵凰歌看着皇帝赵显垣,继续方才未完的话:“皇兄觉得,这法子如何?”
听得她开口,皇帝却是伸出手来,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感受着一颗头几乎要炸开的疼痛,轻缓道:“朕将人都招来了,难道还能不同意么?”
事实上,皇帝现下真有一种不管不顾的冲动,从赵凰歌与他说了前因后果,他便恨不得将赫连家的人给诛之而后快。
几十条性命,还都是学子们,在未来很可能会成为朝堂新的中流砥柱的人。
就这么断送在了赫连家的手中,断送在他们的一己之私里面!
但那想法不过是在脑海里过了一瞬,他盯着桌案上的资料看了许久,连青筋都爆了出来。
那里面的每一个名字后面都对应了几句文章,皆是那学子生前所做。
赵凰歌用这种方式,明晃晃的告诉他,死掉的都是什么样的人。
这样的刺激,让皇帝在暴怒之后,却迅速的平静了下来,再问了赵凰歌的意思之后,他便宣召了官员前来。
而这其间,他则是将赵凰歌的打算问了个清清楚楚。
但现下这话,却到底带了几分不满出来。
赵凰歌心知肚明这是为何。
她此举,将所有事情都摆在了明面上,可也无异于明晃晃的告诉众人,皇帝有多傻。
他得是多么的昏庸,才会被人给蒙在鼓里。
即便那些事儿是他们做的,但这么不留情面摊开来的赵凰歌,也让皇帝生了些微的不满。
赵凰歌垂眸,先告了罪:“皇兄,事关重大,此番丢了皇室的脸面,待事情了了,您再罚我可好?”
她这么低眉顺眼的任凭处置,反倒是让皇帝说不出重话来。
他摆了摆手,沉声道:“朕没有怪你,朕在怪自己。”
在位这些年,赵显垣自认他是兢兢业业,一日都未曾敢有过放松的时候,可为何时局还是成了这般黑暗混乱呢?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不够好。
念及此,他的眉眼越发有些阴郁,却听得赵凰歌正色道:“不,皇兄做的足够好了,如今这局面,是因为朝中奸佞作祟。唯有除去他们,才能还北越一片朗朗晴天。”
这也是她一直在努力的事情。
小姑娘眉眼坚定,皇帝下意识看向她,待得看到她眼中的笃定之后,却不知怎的,莫名有些自惭形秽。
这样的她,才像是父皇的孩子。
皇帝心中过了想法,轻声道:“阿阮,朕没有看错你。”
有她开路,这江山,大抵是稳了。
赵凰歌并不知他的潜台词,此时听得皇帝这话,下意识道:“我总不能辜负兄长所托的。”
且不说她也是赵家儿女,单说兄长待她这般好,就不容许她袖手旁观。
况且,她也做不到龟缩一旁,任由奸佞猖狂。
说这话时,她的眉眼里带着孺慕,皇帝的手攥了攥,复又松开,应声:“朕知你心。”
他说到这儿,复又站起身,沉声道:“王顺,将国师他们请进来吧。”
方才来的不止是赵凰歌一个,但进来的只有她,萧景辰与兵马司的人,此刻都在外面候着呢。
得了皇帝这话,王顺隔着门应了,便过去传召去了。
皇帝则是看向赵凰歌道:“你先去里间等着,朕传召他们进来。”
赵凰歌知道他这是要让自己避嫌,因轻声答应,转身去了内室。
里间不大,隔着那屏风,可影影绰绰的看到外面的情形,她就坐在里间的椅子上,听着那些脚步声杂乱的进来,而后又轻声请安:“臣等叩见皇上,吾皇万岁——”
不管心里藏着什么妖魔鬼怪,在面儿上写着的,倒是清一色的“忠君爱国”。
赵凰歌垂眸讥讽,听得皇帝与他们寒暄,却又话题一拐,直接到了正题上:“今日叫诸位爱卿前来,为着一桩事儿——兵马司上了一封折子,王顺,你念给他们听。”
来之前,赵凰歌已经写好了奏折,冠冕堂皇的话写了一堆,以最文明的方式,将最血淋淋的事实讲了出来,末了还附带着桩桩件件的罪证,让人看了恨不能直接将赫连家抄家灭门。
自然,这奏折是以兵马司的名义上的,而非她本人。
王顺应声,将那奏折念了,便见先前还闲适的众人,瞬间神情各异。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他们都不傻,自然也听得出来,这奏折里的罪名,都被贴出了证据。
皇上这哪儿是让他们听呢,分明是要拿这来敲打他们呢。
一时之间,众人都安静下来,唯有丞相钱州先出列,问道:“皇上,不知老臣可否看一看兵马司所呈奏的证据?”
他为三公之一,朝堂之事,原就是要先与他们商议的。
只是今日皇帝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身为丞相的钱州,也没了心理准备。
皇帝自然不会反对,挥了挥手,示意王顺将东西都递了过去。
钱州看时,其他朝臣的余光也都落在那上面。
待得看到最后,三公皆变了脸色。
而年纪最长的御史大夫,更是直接冷了脸,沉声道:“真是岂有此理,赫连家做出这等十恶不赦之事,如今证据确凿,老臣斗胆,请皇上严加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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