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期(二十五)(1 / 1)

欧阳谢怀朗笑:“英芝你可是孩子们的生父啊!朕怎会不允?”

刘英芝微微含笑,望着眼前雪白宣纸上紧紧挨着的两字,眼神柔和得仿佛那不是墨写的字,而就是两个孩子一般。

张祥奉上茶来,欧阳谢怀在一旁坐下,接过茶盏,慢慢滤着茶沫。

一宫人走到欧阳谢怀身前:“陛下,陈江大将军遣人急报。”

刘英芝刹地抬眸,欧阳谢怀持盏的手顿住:“传!”

一名红衣黑甲的军士疾步入殿,一身行尘,以军礼跪地:“大将军麾下左营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欧阳谢怀沉声问道:“常州军情如何?”

那军士虽低着头,但声音里也满是兴奋:“回禀陛下,战事顺利,我军已攻下两郡,对常州形成包翼之势。”

欧阳谢怀闻言大喜:“好!”说着不由往刘英芝望去,却见她正浅笑微微看着自己,回以微笑,继续问道:“那欧阳谢德呢?可拿下了?”

“回禀陛下,敬王家小,已全部擒获。但敬王企图逃脱,已被乱箭射死。敬王妃闻讯自殉营中。”

欧阳谢怀的脸色刹时阴沉下来。刘英芝只见他死死捏住手里茶盏,颤抖之间浅褐茶水泼出,将宣纸上字迹化开一片。眼见他就要发作,刘英芝正想起身开解,欧阳谢怀猛地站起,随着他的起势,将手里的茶盏狠狠地掼在地上,立时杯碎茶溅。殿内殿外,除刘英芝外,俱都跪了下来,不敢有半点声音。

却闻欧阳谢怀一声冷笑:“好个大将军!未得诏令就敢杀皇族中人!他想造反不成?”说罢袍袖带风,一掌拍在桌上:“他杀朕皇姐,朕灭他满门!”

偌大的承福殿没有半点声音,欧阳谢怀语音没处,微微风起,送进殿外承福池中莲荷芳香来。时令不再,莲荷已败,往昔清雅如水的香气里隐隐有垂死的气息。

在一片死寂里,刘英芝静静站起,静静走到那军士旁,静静跪了下去:“陛下,是臣指示大将军除恶务尽,若有反抗就地格杀的。敬王敬王妃之死,罪在臣身,与大将军无干。”

欧阳谢怀缓缓转过僵硬的脖颈,死死盯在地上跪着的人的身上,而刘英芝却只微微垂首。

地上残破杯盏下的茶水慢慢蔓延,刘英芝雪白的衣袍浸上浅褐茶色。

欧阳谢怀奇异地笑着,退后一步,绊在椅上险些摔倒:“好,好,好——”他一边笑着一边连声道好,猛地一摔袍袖,向外快步走去。待他身形出了承福殿,众人猛地闻得远远一声传来,锥心泣血:“好个刘大人啊——”

刘英芝闻言,本已雪白的脸更是煞青一片。左手掩心,右手撑着地面,艰难站起,环顾周遭仍跪地不敢起的侍从宫人,神色平静:“都起来罢,是英芝连累大家了。”

张祥先回醒过来,从地上爬起,抢上去扶住刘英芝。

刘英芝站得稳稳当当,望他微微一笑:“我没事的。张公公,你赶紧跟着陛下,他一发起怒来就乱摔东西,你帮我看着,可千万别让陛下把国玺都摔了。”她刻意说得好笑,张祥听着,却已泪流满面,哽咽着道:“刘大人,奴才只守着您。”

刘英芝拍拍他的手:“去罢,陛下小的时候,你就侍侯着他,这宫里头,公公跟他最久,也就你的话,也许陛下还能听进几句。”

张祥这才有些明白了刘英芝的意思,点头道:“刘大人放心,奴才舍了贱命不要也要让陛下明白您的心意。”

刘英芝只淡淡笑着,眼见张祥已要出了内殿,提声道:“张公公,千万记得敦请陛下用膳。”

张祥早已泣不成声,勉强应了,出了承福殿。

刘英芝从容清定,挥手退去一干侍从,只留下那军士,和声道:“小兄弟起来罢,一路辛苦了。”

那军士终战战兢兢地爬了起来。

刘英芝扶着桌子坐下,带着淡淡的笑看着他:“大将军必定还让你带了折子或书信来罢?”

那军士应是,从怀里取了一份奏章出来,双手敬奉过去。

刘英芝接了过来,只见那折子用雪白缎带扎着,结口处用火漆封了。刘英芝也不打开,随手放在一边:“我这就写一封信给大将军,你代我交给他。”

那军士应是,躬身静立一旁侯着。

刘英芝移开湿了的宣纸,慢慢研好了墨,这才取过信笺来,提笔蘸墨,落道:大哥如晤:妹欣闻……

盏茶功夫,刘英芝放下笔,轻轻执了那数页信笺,迎风一荡,那墨笺皆是上用之物,片刻便干。

刘英芝小心叠好,放入封中。天色已极暮,夕光暗淡。刘英芝唤人点了烛火来,取过烛台,微微一倾,一滴烛泪落在封口上。将信交给那军士,道:“我想说的一切都在这信里了。大将军若再问起今日的情形来,你便与他实说了,请他勿负我心。一会你去兵部报备一声,就速回罢。”

那军士见以王侯之礼,道:“谨遵刘大人之命。”

刘英芝微微含笑点头:“辛苦了。”

眼见那军士衔命而去,刘英芝才取过陈江的奏折来,打开来细细看过,移近了烛焰。火苗舔着折子上的雪白缎带,刘英芝静静看着那雪白缎带为火焰灼红,复又渐渐灰白,再想起一个多月前在自己家中烧掉的信,微微一叹。

慢慢起身,走到外间让人去请莫寻来。再慢慢挪回内殿,脚步如心口跳动一般,一步比一步艰难,一下比一下凝滞,未至榻前,已再撑不住,心跳几是完全滞住,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已要仆倒在地,再无半点气力叫人,最后唯一来得及做的,只是左手护住腹部,右手撑出,整个人向右倾去。

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一声骨骼裂响,刹时一股剧痛从腕间传来。但是只一瞬间,她已完全昏迷过去,再无知觉。

月色如水,流过梨树葳蕤的叶,一滴一滴落在欧阳谢怀的衣发上,将九龙团绣的衣袍也洗褪了煊赫的明黄颜色。

欧阳谢怀离了承福殿后就来了这文华殿,站在这梨树下,不发一言,静静站着,从斜晖站到了月华。

最新小说: 团宠小祖宗九百岁 谍海偷天 炮灰王妃今天洗白了吗 穿越从语文书开始 成为反派得不到的黑月光 开局签到西游送太乙真人 八零好福妻 我靠着茶里茶气嫁给了豪门大佬 九零福运小俏媳 从木叶开始的宇智波琴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