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下了柳易的杜鹤离问道:“你小子什么来头啊,罗网这么多人抓你?”
“你是杜鹤离?”柳易背后的伤口疼的他龇牙咧嘴,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
杜鹤离点头,柳易接着说道:“我义父提起过你。”
这回杜鹤离愕然,感情是自己其实不用下山,也能够声名远播了啊,“你义父是谁,他提起我时说什么了?”
柳易喘着粗气道:“他说你师父很厉害,还说你要下山了,我义父叫陈混。”
杜鹤离内心失望透顶,脸色平静道:“陈混啊,知道,就是我们鹤壁剑宗的邻居,罗网放在川龙山的棋子,所以什么都知道,没什么奇怪的。”
杜鹤离一连问了无数的问题,“是不是说如果你被追杀,那就上鹤壁剑宗,那里的人天不怕地不怕?是不是还说杜鹤离这几日下山,如果遇着他,他也会救你?”
不等柳易答话,杜鹤离破口大骂道:“他娘的,被算计了。”
杜鹤离接着说道:“我先去看看他们还能不能救活,如果能的话,我也不要老脸了,大不了磕头下跪赔礼道歉,应该还来得及。”
说归说,杜鹤离并没有起身,他相信自己,也相信剑,九个人皆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柳易情绪低落道:“我们山寨没了。”
杜鹤离淡然道:“没了就没了。”
柳易道:“人都死光了。”
杜鹤离闭目养神,“也没几个是好人。'”
柳易依然躺在车上,说道:“那几个好人也死了。”
杜鹤离睁开眼睛,索性坐在了马车上,问道:“何先生呢?”
柳易摇了摇头,答道:“不知。”
杜鹤离接着问道:“你不知道何先生?”
柳易答道:“山寨中不曾有姓何的人。”
杜鹤离将剑笼在了袖子中,感慨道:“也很多年没见他了,我四五岁的时候他经常来鹤壁剑宗,和师父师叔下棋能下一天,那时候我师父经常作着揖悔棋,看我练剑也能看一天,他总是有说不完的大道理,我想听时他讲,不想听时他也讲。”
柳易呲着牙说道:“你说的这个人可能是我爹吧,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具体姓什么我这个当儿子的都不知道,小时候听他讲那些大道理,现在一句也没记住。”
杜鹤离嬉笑道:“地主家的傻儿子。”
杜鹤离坐上了马车,拍了拍马,马在不紧不慢地走着,“那时候他说他是土匪窝子里的大当家,我还难过了好久呢,他那么温文尔雅的人怎么可以是土匪呢,不说了,走了,去剑胆城。”
两人一路走,柳易的伤慢慢好了,他们开始骑马而行,在驿路上,杜鹤离看见一座他觉得好奇的山,有可能会逗留两三天,看到一棵树又会仔细去看,就那么盯着看。
一日两人牵马而行。
柳易问道:“你怎么不盯着看太阳?”
杜鹤离一本正经地想了很久,给了柳易一个哭笑不得的答案,“听说会瞎。”
杜鹤离一直忙着练剑,闲暇时杜鹤离也会和柳易聊几句。
柳易问道:“你练出剑气用了多久?”
杜鹤离想了想说道:“记不得了。”
柳易接着问道:“很久。”
杜鹤离想了想,说道:“练了几天木剑,握着铁剑的时候,就有信子了。”
听了杜鹤离的话,柳易实在是受不得打击,随口问道:”那我们还去不去剑胆城?“
”我们这不一直在去吗?“杜鹤离对这个问题觉得很奇怪,现在他们一直在去剑胆城啊,柳易为何要这么问。
柳易也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问道:“那你下山多久了?”
杜鹤离自信满满,肯定道:“两个月。”
柳易想不通,竟然有不愁吃不愁穿的人,能在两百里地待上两个月,最想不通的,这个人竟然是高高在上的杜鹤离,“那你在百然镇这些磨蹭什么啊?都那么久了,难道是等着救我?”
杜鹤离背着手,手中有剑有缰绳,轻声道:“因为我觉得山下有很多有意思的东西,我慢慢走,慢慢看。
我曾在酒肆听到说书先生讲了个演义故事,开篇那句喝不尽的杯中酒,割不完的名人头,我觉得有理。我看那些山,以后若是我劈一剑,以何式递剑最好。
我看世间的人和事,看天地变化,看云图卷动,听风吹树叶的声音,听闹市的叫卖声……”
柳易心想,还好自己练的是刀,虽然好像练剑厉害一点,但还是不能练剑,会傻。
低着头走了一会儿,杜鹤离侧头看着柳易道:“柳易我们做个买卖怎么样?我教你练剑,你以后练成了剑仙,就保护鹤壁剑宗一回。”
柳易觉得杜鹤离真不像神仙,问道:“你一个鹤壁剑宗的高徒,江湖上最顶尖的那一小撮人,为何要教我一个练刀之人练剑?”
杜鹤离随口答道:“无聊呗!”
柳易反问道:“前面你不是说了那么多你觉得有意思的事,怎么会无聊?”
杜鹤离想也不想,回道:“无聊是情绪,有趣是心境,两者无关。”
柳易想了个最坏的结果,问道:“若是我没能把剑练成呢?”
杜鹤离答道:“那就算了,你当我没说过吧!”
柳易觉得新奇,一个只会练剑的武痴竟然想着到处施恩,问道:“这些套路谁教你的啊,你一个武痴,这你都知道,不会又是我爹吧?”
杜鹤离一本正经道:“何先生和我说过,人这一生啊,要多留些香火请,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说起何先生,杜鹤离一脸的神采奕奕。
柳易用看地主家傻儿子的眼神看了杜鹤离一眼,问道:“这你也信?”
杜鹤离点头,“信啊,何先生说的很多话都有道理,后面他还说高门大派中的香火请越用越少,贩夫走卒间的香火情越用越多。”
“我先教你摆个剑式,明天你就开始学剑,我教你一剑三式。”
练了三天,杜鹤离崩溃了,他已经知道柳易的天赋根骨有多差了,杜鹤离一剑三式递出去剑意十足,柳易比划的话,老狗提笔。
练了五天,杜鹤离放弃了,他觉得剑这个问题,只是他杜鹤离一个人该思考的问题!
一日柳易和杜鹤离两人将马拴在了驿路旁,看山去了,山下的农田里是俩妯娌,为了争夺灌溉用水而大吵大闹,两人一看就看了一天,回来时驿路旁空空如也,马被人顺走了,柳易现炒现卖,什么生儿子没屁股眼啊,什么有爹娘养没爹娘教的野种啊,什么吊死鬼投生的啊一连串竹筒倒豆子般,都不带思索地就能骂出来,杜鹤离觉得柳易这方面的天赋很高,自己不如,也感叹原来骂人还真解气!
两人本来也不急着去剑胆城,一直在附近村庄游荡着,想看看究竟是谁偷了他们的马。
打听到是一个一年中能有大半年在外做买卖的汉子时,两人坏心眼一合计,迅速达成了共识,杜鹤离花了六十两银子从另一个镇上请了个卖身不卖艺的娼妓,那女人也是仗义,还带来了个相互搭台演戏的孩子。
娘儿俩就坐在他家门槛上喊他给钱,娼妓的哭声那是两哭三骂,哭自个儿命苦,哭儿子没爹,骂他拔卵不认人,骂他忘恩负义,骂他始乱终弃。孩子一声声爹喊的那叫一个肝颤,局内人柳易都觉得这男人应该被天打雷劈。
娼妓又喊来了所有的父老乡亲,哭诉他不回家,在外面养狐狸精,痛恨他不认亲,那天,男人的脸都被媳妇挠破了大半边。
柳易和杜鹤离再次赶路,这回只能一步一步地走路了,头一天高兴了走路都是想做跳的了,一股子热劲过后,杜鹤离问道:“柳易,你说我们得到了什么了?”
柳易摊手,“我没失去什么啊!”
杜鹤离哀叹一声,“我失去了两匹马加六十两白银。”
柳易安慰道:“其实不用难过,这就和逛窑子一样,爽了就好了。”
杜鹤离摇了摇头,“没逛过。”
柳易附和道:“我也是。”
旁边有马车经过,柳易忙问道:“小哥拉什么货物啊?”
赶马车的小哥答道:“拉些刚收上来的秋茶去城里贩卖。”
柳易封正道:“那不是晚上空着车回来了!”
赶马车得小哥谢道:“多谢公子的金口玉牙,小生得快些,才能赶个早市,先走了先走了。”
柳易赶忙叫住这个不谙世故的小哥,“等等,我其实是想让你捎我们一程。”
小哥恍然大悟,“哦,明白了。”
柳易心里觉得好像练剑会把人练傻了,杜鹤离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以后本来想读书,看着小哥的样子,他觉得读书也会傻。
接连来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他们的谈话,让曾经不苟言笑的杜鹤离也彻底破功。
柳易问道:“小哥哪里人氏?”
小哥儿答道:“开阳郡。”
柳易再问道:“小哥贵姓啊?”
小哥儿答道:“贵姓朱。”
柳易称呼道:“朱公子。”
小哥儿解释道:“家里姐妹都喜欢叫我朱少爷,这样听着习惯……”
告别了这个活宝,从小生活在土匪窝子的柳易看到大城时,眼里满是震撼,还看到很多人提着刀剑,他不由地想买一把铁剑,离开了土匪窝子之后,见了很多大世面,觉得练剑的应该比练刀的厉害点,虽然会有点傻,但聪明绝顶的他承受得住。
柳易想开口向杜鹤离借钱,杜鹤离知道他的心思,在柳易还没开口就先堵了他的嘴巴,“不借,你厉害了剑都不用买,别人就送你一柄名剑。”
九郡十城,以剑胆城最对武夫的脾气,无数江湖武夫聚集在这里,有开宗立派的小宗师,有留恋花丛浪荡客,有被现实打败后做起了生意的游侠,有为赌而卖了佩剑的赌徒,江湖百态在此应有尽有,随便问问,那些茶馆掌柜,街上轿夫,他们在年轻时都曾梦想成侠成仙,现在依然为了这个梦想坚持着,不想离去,到了想离去的时候,又走不动了。
江湖名剑出了一半的卢家,最近举家搬迁至城里开庄冶剑,又为剑胆二字增色了几分。
百里青青横空出世的同时,在剑胆城的听雨楼也出了个青楼头牌,青青姑娘,酷爱黑色衣衫,琵琶弹得可刚若金戈铁马,可柔若水上轻舟,最近听雨楼生意火爆地紧呢!一堆堆士子游侠为博青青姑娘一笑,挤破了头不说,煞费苦心了。
青青姑娘爱武夫的招式,也爱读书人的文章,看了那么久,普通的招式普通的文章早已看腻了,再见到普通游侠耍的招式和书生堆砌的文章时,她连个笑脸都欠奉。
青青姑娘心里已经在想着什么时候穹庐书院的谪仙人李白药来听雨楼就好了,只要能留下半阙词,她也可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为了这个,她甚至觉得就算是公子哥有奇怪的要求,她也可以随便拒绝一下就娇羞地答应。
鹤壁剑宗的天然剑坯杜鹤离来也好啊,若是能一剑把她的阁楼斩了,她也只会掩着嘴咯咯地笑着,他们怎么不来这听雨楼呢?
一路上听了风言风语的柳易一进城就说道:“要不要去听雨楼逛逛,城中的青青姑娘,喜欢你喜欢的紧呢!”
杜鹤离摇头,“心不到,情不到。”
柳易道:“你不知道你这种生人勿近的脸有多令人讨厌。和你说话爱答不理。”
杜鹤离问道:“你为何叫柳易?”
柳易一愣,“在你那里我爹姓何,在我义父那里我爹姓王,谁知道他姓什么啊,但肯定不是姓柳,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爹说过,他读过两句残歌,‘陌上柳絮倾城雪,一梦花开红颜老’,拼凑在一起觉得很有意思。”
杜鹤离惊道:“陈混说何先生姓王?我去郡守那里翻翻书,你去不去?”
柳易回道:“伤还没好全,翻不了那么高的院墙。”
“出息!”杜鹤离冷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