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五日,走得不快不慢得清静还是到了飒露山下了。
清静并没有立刻上山,背手驻足在山仰望着山上,喃喃道:“到底是没信心再次上山呐!”
说完之后清静转身离开,他没有去看一看师兄的传人,也没有在中途停留,而是一步从南方跨到了北方,习惯使然,清静没有直接跨上玄空山上,而是到了半山腰,也就是他新修石梯的地方。
落地的清静心里一愣,摇着头,面上苦笑一声道:“习惯了。”
清静背着手一步一步上山,年纪略大,佝偻着身子。
清静上山轻轻地走到小院中,在犄角旮旯处抽出了一柄小钟馗式桃木剑,桃木剑遇到这样懒散的老道也真是遇人不淑,光看木剑身上的霉纹,完全能知道木剑已经好多年没抽出来过了。
小钟馗式桃木剑霉痕斑斑,蛟皮剑鞘也没好到哪里去,一撕即破。
老道摒弃了剑鞘,用拇指指甲抠着桃木剑上的霉痕,老道觉得干净了,他从怀中摸出一根细细的绳索将桃木剑系了背在背上,出门去找那个徒儿,老道在屋内实在是磨蹭太久了,出门的时候已是戌时,天上都是乌云,老道直道一声不好,不过山上道士无论大小,雨天都不会撑伞。
柳易没有上飞升台,而是四个年轻人寻了个僻静处喝茶,几人见到老道上前,再不复先前的张狂,有些拘束,柳易起身稽首道:“见过师父。”
清静口也不张,在喉咙“嗯”了一声,开口道:“百里青青那妮子死了。”
刚才的柳易没有抬头看清静,听到此言之后柳易放下双手,抬头骂道:“干你娘。”
老道脸色波澜不惊,不论什么反应,其实都是正常反应,能活这么久嘛,除了吃素以外,就是万事不入心了。
柳易问道:“真死了?”
老道点头道:“嗯。”
柳易从桌子上提起木剑几步越过了清静,清静面无表情,椅子上坐着品茶的曹都跟着冲了出去,老道也跟着走了,只留下面面相觑的兄妹两人,王子桢和妹妹对视一眼,没有行动。
柳易提着木剑翻墙走到了和尚庙那边,和尚庙与道观的清静无为不同,天要下雨,和尚那边都在打扫院子,道观这边没有任何行动。
对于这些大小和尚,柳易以前不认识,以后也不想认识,他杀气腾腾地走了过去,撞到了几个和尚的肩膀,出家人与人为善,不但不计较柳易撞到他们,就连柳易踢散了枯叶他们也不计较。
柳易一步从院子中跳到了大雄宝殿的门槛前。佛门圣地,对于修行练武之人来说总有一些诡异,柳易一个道士竟然公然闯进大殿之中,佛法无边,满屋子的和尚并未阻拦,因为就算柳易在大殿内心境发生什么变化,他们这些和尚一没能感觉到,二嘛,他们并没有什么损失,至于其三,还可以报前几年的大仇。不知者无畏,柳易没有一丝忌讳就跨进了大殿。
道家道观,儒家书院,佛家大殿,平常人进入可以平心静气,但对于修行之人和天下武夫来说,这里却是天下一等一的凶险之地,境界越高,受的影响自然越大,玄空山上的佛家大殿,恐怕就算是有无数祖师和神庇护的道家真人也不敢轻易进入,更可况无论境界还是杀力都是一等一的老仆倌儿。老仆倌儿自然没有进入大殿,寺
庙这边与道观那边布局有很大的不同,道观那边小院独立于道观之外,同样,飞升台也独立于道观之外,所以老仆当初虽然忐忑,但到底敢四处踏足行走,寺庙这边不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座山门尤其凶险,老仆一次都没有踏足过山上庙宇的山门。
大雄宝殿内,僧名叫做念珠的小和尚正在做早课,杨直在山上无所事事,最为喜欢打扰念珠修行,至于为什么只喜欢这个小和尚呢,可能是因为这个小和尚一直没长大,跟已经变成青年的王家十一少爷不同吧。
大殿内除了念珠以外,王家十一少爷也在,不过王家十一少爷并未念经,而是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礼佛。
柳易杀气腾腾地走近杨直,杨直下意识地往后面一躲,柳易往前一搂将杨直扛在肩上。
柳易扛着杨直一路穿过院子,虽然院子中有很多扫地僧驻足观望,但竟然没有一个和尚出口阻拦,柳易完全感觉不到气氛的诡异,任由杨直怎么挠他的脸和脖颈子,柳易依然在扛着杨直进翻墙前望道家那边。
柳易翻墙的时候惊醒了正在山门外靠着院墙打瞌睡的老仆倌儿,老仆如同雄鹰展翅一般朝柳易这边越来,老人来到的时候柳易已经踏在了道家这边的山道上。
老人落在地上准备向前追赶,清静斜挎桃木剑,身姿诡异地飘到了山道前阻拦,老仆完全没有要取下桃木剑御敌的意思,抱拳道:“有没有觉得手法总是惊人地相似?”
老人眯着眼睛,嘴唇嗫喏着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清静一屁股坐在山道上,轻笑道:“你是不是想说当日你并未出手?”
老人依然眯着眼,不点头也不摇头。
清静哈哈大笑道:“别想那么多了,权衡什么利弊啊,你看我就不怎么权衡利弊,那天你没出手是真,今天贫道没有出手也是真。”
曹都赶到的时候只见柳易扛着一个年轻人在山道中攀爬,清静真人坐在山道上拦着一个黑衣老人。胭脂老板一推测就知道那个年轻人就是柳易口中说过的杨直,离着龙椅只差着一步距离的私生子。至于那个黑衣老人嘛,应该就是柳易口中说过的老仆吧,看似若不惊风,其实老人境界很高,杀力也很强。
来的时候曹都完全没有感觉到已经下雨了,现在停了下来后曹都才感觉到豆大的雨点已经重重地打在他的头上了,曹都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笑道:“大仇得报之后怎么可以无酒。”
曹都回到小屋抱起两坛子酒水,虽然道观中明令弟子不能存酒,但柳易只能算是半个道家弟子,曹都和王家兄妹都是外人,自然没有那么多规矩束缚。
曹都左右手一边抱着一坛酒水再次来到山道的时候,两位老人依然在对峙,一个手中无剑,一个背上有剑,而柳易已经扛着一路挣扎的杨直爬上飞升台了。
曹都向清静点头致意,清静回了一礼,点点头。
曹都抱着酒水开始登山,清静扭头望向登山的曹都,望着老人倌儿笑道:“看看这个年轻人,很会来事。”
正在飞升台上的柳易一直将杨直看到了飞升台外的悬崖边,自然,柳易扛着杨直去的是万丈悬崖那边,柳易扯下胸前刚才被杨直撕碎的衣衫,用衣衫的布条将杨直捆了个结结实实,柳易咬牙切齿道:“咱俩你做你的皇帝,我做我的武夫不好吗
,你是天皇贵胄,为什么要跟我一个小人物过不去,还有,你们为何要杀了百里姑娘,为了什么?”
被捆绑严实的杨直也不挣扎了,翻身张嘴接了一口雨水吞下,惨笑道:“他要汝阳城改规矩啊,大沁的规矩可以改,但也要看看想要改规矩那人的能力,你的百里青青很不幸,得了一样,失去了一样。”
柳易低头瞪着杨直道:“说完了吗?”
柳易没有要等杨直答话的意思,一下将杨直推了下去。
以亲恐高,从来不敢坐在崖边的柳易坐在了崖边,满脸雨水,雨水中夹杂着泪水。
曹都见到柳易后才想起自己单单抱了酒坛子,忘了给柳易带一把伞了,曹都虽然如此想着,但他还是抱着酒坛子去到了柳易跟前曹都揭开泥封递了过去,柳易接下就闷了一口,柳易也不急着咽下,就那么含在口中。
曹都伸手拍了拍柳易的肩膀,男人确实不知道怎么安慰男人,以前柳易不知道怎么安慰曹都,时光轮流转,现在是曹都不知道怎么安慰柳易,曹都起身道:“你先喝着,我去搬酒坛子。”
曹都也不管柳易答应了没有,自己起身下山。
柳易含在口中那一口酒水不知道是咽下了还是吐出了,柳易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咽下,曹都也没看到柳易有没有吐出。曹都起身走的时候,柳易立起酒坛子灌了长长的一口酒水,一下子将酒坛子从崖边丢了下去,惨笑道:“百里姑娘,喝酒,我请你。”
曹都刚刚下了飞升台,有点担心柳易会掉下去,或者自己跳下去,曹都慌忙跑上飞升台,一双手将柳易拖朝圈子里了点,曹都也想过将柳易拖回飞升台中央,但思忖之后他没有这么做,现在的柳易其实是清醒的,但万一柳易呆一会儿丢酒坛子的时候发现自己没能丢到崖下边去,突然跑向崖边怎么办,奔跑向崖边的柳易不一定清醒,所以他只是将柳易拖离崖边一丈左右的距离。
曹都开始下山,这回没有后顾之忧,曹都下山的速度很快,但这回他挑着七八坛子酒,十分辛苦,上山缓慢。
飞升台上,由释转儒,并且已经成了童生的乌野先来到了柳易跟前,柳易冒着雨喝酒,乌野先则是冒着雨前来,可能是觉得淋雨实在是不好,乌野先跑了回去,在中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衫,用木棍托着书本做雨伞顶了出来,还没出几步路,乌野先头顶的书本已经湿了,那些书本并不是儒家典籍,而是《抱朴子》等道家典籍。
乌野先自始至终没有想过要将头顶的简易雨伞送给柳易避雨,曾经“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佛家头陀现在已经变成了儒家“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伪君子是,儒家典籍没错,佛经没错,科举制度也没错,错的是功名利禄之心。
曹都上飞升台的时候看到柳易依然在原来的位置,曹都松了口气,他挑着酒坛子走到柳易跟前,放下担子后给柳易撑伞,不过没一会儿曹都的心情就被柳易感染了,曹都丢了纸伞,两人喝酒没有推杯换盏,两人都用坛子喝酒,醉了困了就躺在崖边。
雨停了,风停了,太阳出来了,两人身上的衣衫被晒干了,自然也就行了。
柳易和曹都不知道接下杨直的石青崖一步准备登上万丈高的飞升台,柳易和曹都也不知道是清静大喝的“不要闹事”改变了石青崖的主意。全本书-免费全本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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