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六,整个汝阳城热闹非凡。
散落居住在汝阳城中的很多京官丑时就已经起身了,一个个乘着流苏轿子往皇宫赶去,今日忙碌的不但是新郎官,整个京中的大小官员都被动地忙了起来。
大小官员和勋贵一同上朝,南岸很大,几百年以来,一代一代的世家大族差不多已经将南岸垄断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那些还没有盖上豪宅的地皮,不过都是人家挑剩下的,新晋的贵族自然是看不上那些地方,选择在了西岸或东岸定居。
无论是东岸还是西岸的,他们在渡船经过琉璃河的时候总会遇到熟人,遇到熟人的规律有些市侩,官阶越大的要员遇到的熟人越多,至于他们认不认识那些拱手打招呼的人,那就难说了,应该是认识的少,不认识的多吧!
吏部尚书贾道一身紫衫,今天的朝会必定是又臭又长,但绝对不会有什么实质内容,所以贾道并没有穿上早早备下的官服,如他所料,在河上遇到那些真正的熟人,他们同样也没有大小朝会那样着官服正装。
作为吏部之首,掌着考察升迁的一把手,世间人给了吏部尚书一个恰如其分的称呼吏部天官。世间人称吏部尚书是天官是觉得这个尚书大人不管钱粮刑狱,而是掌握着一个个仰着鼻子做人的天才读书人,给的确实是一个美称,不过“天官”两个字要是从汝阳城中某几个人口中说起来,更多的其实是讽刺意味,好死不死,贾道遇到了这么个刺头。
大沁的太子殿下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东宫却一直保留着东宫的一众班底,贾道遇上的正是那个嘴最为损的太子少师,人称梁少师的梁船山。
梁船山的一把年纪影响了他的很多身体机能,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眼力和嘴皮子功夫,东宫重新有了个名不是很正的皇子之后,梁船山的嘴皮子功夫现在已经有越来越活跃的气势了。
太子少师是散官,这个散官的实权却比一般的朝廷要员要大得多得多,就算是身为吏部尚书贾道遇到梁船山,也要弯腰让步,贾道躬身拱手道:“梁少师也来了。”
一身黑衫的梁船山打量着贾道的一身紫衣,讥笑道:“天官大人是陛下特许的服紫,怎么能向老夫一个虚官行礼?”
梁船山说完后弯腰更胜,给贾道行了拱手礼。
贾道年纪轻轻,五十上下,太平天下,并没有经历过多少朝局波澜,算不上老成谋国,梁船山作为一个散官,自然也算不上什么老成谋国,两位老人年纪相差很大,一个是没有传出多少学问文章、一心功名利禄的官员,一个是一心学问的醇儒,醉心著书解说,功名不过是因为盛名。
贾道邀请梁船山到自己的渡船上叙旧,梁船山指了指自己身后的轿子,笑道:“待会儿还得靠它不是?”
贾道也不勉强,笑道:“梁少师今日是使了尿遁偷偷过来的?”
梁船山哈哈大笑,摆手道:“老夫从来不屑于使用尿遁这种伎俩,今日老夫上朝,代表的可是太子殿下。”
贾道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劝
道:“梁少师还是慎言呐,千万不要因为一句快意的胡言葬送了直皇子的前途。”
梁船山摆手道:“老夫一直都是这样的性情,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心中藏不住事,嘴中也憋不住话。”
两人登岸,抱拳后各自准备坐进轿子中,在这个空当里,梁船山的一句话差点将贾道气了个七窍生烟。
梁船山讥笑道:“都是六部大人,礼兵刑工矮了一截咱也就不说了,贾大人好歹是吏部的天官,怎么还没有王灿那个老匹夫得意呢?你看王灿,又是加衔,又是住高楼,你说气不气,古人诚不欺我,人比人气死人,天官大人想知道后面一句吗,老夫听到一句,虽然有点狗尾续貂的嫌疑,但也有趣,后两句是‘马比骡子驮不成’。”
贾道养气多年,在皇宫中几方争辩的时候就算是落了下风也没有脑凶成怒过,坐进饺子中竟然被气了浑身颤抖,心思沉下来的时候他才想到怎么怼回去,朝中一心做学问的大儒那么多,太子少师又算老几,与他们相比起来,太子少师也只能算芝麻绿豆。
一身紫服的天官大人仰望宫门,走了进去,为官多年,又是只需要坐镇中枢的大员,基本上每一次的朝会贾道都会在场,走过甬道的时候,贾道已经没了第一次的紧张。
走在贾道身边的是两个年轻人,平流王世子刘木枯和司徒家的司徒墨云,一个在秋中压制不住咳嗽,一个重瞳习惯性低着头走路,两人都不说话,闷声数着步子。
对于身边一左一右两个年轻人,贾道没有正式地相处交谈过,不过身为要员,京中进了两个身份特殊的人他也会习惯性打听,两人的本事他都知道,刘木枯不像是有寿数的,否则平流王再没有学问也不会给儿子取个这么不吉利的名字,他是平流王世子不假,这个世子活不活得过顺利继承王位还是两说,就是这么个可能短命的读书人,要是能活过天命之年的话,应该是儒家开宗立派的大人物,真正意义上的那种醇儒,对于这个读书人,因为命短,也因为只是个很单纯的读书人,作为高官,自己是读圣贤书考上的进士不假,不过做官后他对曾经的圣贤书已经开始丢弃了,对于这个读书人,贾道下意识地小看了几分。另外一个是个不喜欢昂首阔步地公子哥,但这个公子哥地功夫任何一个人都不敢小瞧,河间王军中的精锐谍子都是他培养的,那个没有几个人知道名字的谍报机构令高车国闻风丧胆,就连沁帝都下旨夸过屡立奇功的谍子机构。
两个年轻人不和贾道说话,贾道也犯不上屈尊腆着脸和他们说话。
两个年轻人都落了贾道一步,贾道也不在乎,他们让,他就走,绝不扭捏。
刘木枯掖口道:“有点冷。”
司徒墨云没有扭头望刘木枯,冷冷道:“我只觉得很黑。”
刘木枯笑道:“更冷了。”
司徒墨云咧嘴而笑。
三人进了大殿,大殿中已经有很多人了。
文武不同,勋贵和官员不同,各人所在之处也不同。
大多
数人到齐后,直虞王姗姗来迟,进殿后四处拱手,离京几十年,大殿上的还是有很多面孔,当然也没了一些熟悉的面孔,又添加了一些新面孔。
……
……
东宫那边,天还没亮,杨直已经觉得脸有些抽筋了,笑的。
一身喜庆红衣的杨直不但衣裳是红的,冠帽是红的,腰带是红的,鞋子也是红色的,胸脯前系了个大红花,配合着他的一脸笑意,可谓相得益彰。
脸上开心,浑身喜庆。
在一群人的拥簇之下,杨直到达东宫殿门外骑上了红马,与一般的寻常百姓娶亲嫁女一样,除了马掌不是红色的,红马毫无杂色,马额上还系着一躲大红花。
排场很大,新郎官一马当先,他的后面跟着的首先是一顶十六台的红色帷幕轿子,轿子边的红色丝帷随秋风而动。随着十六个红色短衫打扮的轿夫的脚步起伏,质量略重,秋风吹不起的流苏也上下起伏。
锣鼓声声,鞭炮齐鸣,喇叭响亮,人声鼎沸。
为了这一次的嫁娶顺利,凤鸣城谢家在西岸买了一幢规格有些僭越的府邸,现在是喜庆的时候,朝中没有人敢跳出来撞这个眉头,皇家则是直接忘了这茬。
与天子规格相同,但东宫的风水与皇宫有很大的不同,远处一条大江历来受尽诟病,不过今天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火把连成了一条长龙,锣鼓声、丝乐声、喇叭声响彻天际,迎亲队绕道向北而去,声势浩大的迎亲队伍搅醒了很多百姓的好梦,他们也不开门,京中之人都知道不能在大晚上看热闹,而心里有痒痒,只能趴在门缝中观望。
迎亲队伍的各部分人员实在是太多了,整个队伍又不能顾首不顾尾或是顾尾不顾首,调度困难,队伍缓慢,寻常时候骑马原本只需要一柱香功夫的路程硬是走了一个时辰。
谢家新购的宅子内同样是热闹非凡,谢家和皇家还是有些本质的不同,皇家的各路宾客中由亲戚朋友、也有文臣文人、还有武将武夫、甚至是有些江湖人也在邀请之列。谢家则是可谓的往来无白丁,都是清一色的读书人宾客,有的携妻带子如同老树,有说有笑;有的孤身一人,站是如古松,挺且直,坐时如玺印,端且正;有的呼朋唤友团团围坐,行着既文雅又张狂的酒令。
那里没有人高马大,也没有目不识丁,有人腰间携剑手牵佳人,但没有人怀抱杀器眼神冷冷。
杨直才不管这些,远在皇帝的沁帝推演过这一天的场景,他又何曾在意,杨直如轱辘般滚下马后开始进门,门内有人柔声高呼道:“新郎官到。”
杨直上前从怀中掏了个红包递过去,那人接下,杨直拱手笑着环顾四周,可能他没有意识到现在别人看他是看到的不是炭头了,养尊处优几年下来,同样是面如冠玉。
四周宾客纷纷还礼。
杨直接着进门,读书人的规矩,亲戚有亲疏,好友有远近,读书人,同样是可分为三六九等,下一进院落中还有人等着他打招呼。全本书-免费全本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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