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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万骑兵,掩杀了三十里才徐徐退回,经清点,合计斩首近一万五千级,缴获马匹两万余匹,只有数千羯军逃散入了并州深处。
杨彦没有立刻向潞县进军,在蒲坂休整了一夜,这才率着六千千牛卫,羌军与明军精骑,合许六万余骑飞奔而去,氐军与步卒一起,将于收拾战场之后再往潞县行进。
每人都配上双马,一匹载人,另一匹载着箭矢、弓弩、二十天的干粮、睡袋以及少量的生活物资,还包括夜晚给马儿围着肚子的肚兜。
杨彦每每作战选在冬季,虽然艰苦,但是他的保暖措施到位,也从不让军卒饿胆子,如果连明军都受不了酷寒的天气,那别人更受不了,而且冬季疫病少发,有利于大军团作战。
由蒲坂至潞县须经平阳,距离约为四百五十里,全军撒开蹄飞奔,日行两百余里,在第二天傍晚,抵达了平阳城外。
平阳广四十里,残存的城垣最高处可达三丈,作为原汉国的都城,本是华丽巍峨,如今却是处处崩塌,残垣断壁间,布满了烟熏火燎的痕迹。
“哼!”
荀灌冷哼一声:“仅因勒明投降刘曜,石勒便焚毁全城,真是丧心病狂!”
宋袆和陆蕙芷不习弓马,按杨彦的意思,是留在后面,跟着步卒慢慢行军,到上党再与自己汇合,可两女不愿,因此一个由荀灌带着,另一个由柳兰子带着,好在都是女子,身轻体瘦,马匹倒是能承受的住。
长时间的颠簸,宋袆俏面煞白,浑身无力,软软地偎在荀灌怀里,摇摇头道:“女郎,应该还有两个原因,首先是石勒无力占据平阳,而平阳作为汉国都城,自然坚固难攻,他以泄愤为由,一把火烧了了事,以免成为威胁。
另一点,则与人性有关,《论语、季氏》有云:不患寡而患不均,石勒的心态也是如此,他见不得好东西落在刘曜手上,烧了大家都得不到,免得日后牵肠挂肚。”
众人一想,好象确是如此,自古以来,摧毁城池并不是偶发事件,项羽焚阿房、绿林赤眉拆长安、董卓火烧洛阳、石勒焚平阳,林林总总时有发生,令人发指。
“哎~~”
勒月华幽幽叹了口气。
杨彦理解靳月华那家园被毁的心情,微微笑道:“别多想了,走罢,今晚我们在平阳过夜,明日一早再往潞县!”
“嗯!”
靳月华勉强笑了笑。
一行人经残破的城门进入平阳。
整个城池尤如一个死寂的世界,除了街巷能依稀辩认,处处都是瓦砾遍布,长满着枯黄色的蒿草,偶有一些尚未倒塌的木柱土墙,在瑟瑟北风中也摇摇欲坠,原本位于城中心的高大宫城,早已化为了一堆更大的瓦砾,这是一座被废弃的城池。
三女望向勒月华的美眸中流露出了一丝同情,勒月华却半点也不在意,转头张望了一阵子,就向一个方向一指:“那里应该是妾家,郎君,妾想去看看。”
“嗯!”
杨彦点了点头,带上众人,跟着靳月华缓缓前行。
《帝王世纪》有云:尧都平阳,《禹贡》分天下为九州,平阳为冀州之地,冀州处九州中央,故称中国,及赵魏韩三家分晋,韩建都平阳。
平阳是华夏民族的起源地之一,但此时此刻,所经之处均是死一般的寂静,除了偶尔从瓦砾间被惊出的硕大老鼠一窜而逝,那不曾掩埋的根根白骨,无不昭示着当年的浩劫。
刘曜掠平阳士女万余及满城财富西归长安,平民百姓被留了下来,后石勒入平阳,满城百姓再无提及,以眼前的惨象来看,恐怕全给屠了。
凛冽北风,穿堂过柱,那呜咽声,仿佛枉死冤魂的控诉,每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重,不知不觉中,依着勒月华指引,一行人来到了靳府附近,作为靳准的府邸,与周围废墟的区别是,它残破的更加彻底。
勒月华站在残垣断壁前,呆呆看着,眼眸里,隐有泪光闪烁。
杨彦握住靳月华的柔荑,有心想劝,可着实不知如何开口,主要是靳准并不是什么好货色,当年的平阳之乱,在杨彦看来,就是狗咬狗,况且对勒月华,靳准更不可能存有父女之情,靳月华和靳月光的价值,只因为美貌,可以作为晋身之阶。
不过这话是不能说的,杨彦绞尽脑汁,干巴巴的劝道:“自古以来,没有长盛不衰的王朝,也没有永世连绵的家族,逝者已矣,但我们活着的人,还要好好活下去,嗯?”
“郎君,妾没事的,只是看着这残破样子,再想到家君一生钻营,却落得横死的下场,心里感慨罢了。”
靳月华回头挤出个笑容,又道:“当年家姊自尽后,家君不敢为之收葬,先夫也未葬之于皇陵,只草草葬在宫外,妾想去看看她。”
“那好!”
杨彦点了点头。
宫城位于平阳的偏北正中,只余轮廓,勒月华在宫城西侧找到了一个长满杂草的小土丘,前方的墓碑已被推倒,上面写着靳氏女月光之墓。
柳兰子着人把墓碑扶正,靳月华盈盈拜倒。
“阿姊,当年咱们姊妹一起入宫,却没想到,竟是天人永隔,阿姊独自眠于地下,一定很孤独罢?不过没关系,过一阵子,妹请郎君把阿姊移往洛阳,妹就可以时常来探望阿姊了。
妹现在过的很好,郎君疼爱妹,也不在乎妹的过去,妹从来没有这样幸福过,如果阿姊不是走的那么早就好了,郎君的才能甚于刘玄明(刘聪表字),却极为自律,真心待人,阿姊若是见着了郎君,一定会一心一意的待他,不会再做出那等事的,可惜……
妹唯一的遗憾,就是尚未为郎君怀上骨血,若是阿姊在天有灵,一定要保偌妹……”
靳月华就象对着生人,娓娓诉说,宋袆、陆蕙芷与荀灌均是心有戚戚,眼角渐渐含上泪花。
杨彦却是想到了早化为一堆白骨的靳月光,靳月华已经是绝色,但曾坦言,靳月光比她还美,那得美成什么样?如此一个美人儿,竟天人两隔,他觉得挺遗憾的。
不过靳月光品行不端,这让他很纠结啊。
靳月华是为了活命,被迫以身侍石虎,而靳月光是欲求不满,招来美少年入宫狎玩,两者的性质不一样。
‘娘的,乱想什么呢?’
杨彦突然醒悟过来,自己居然YY起了死人,这不是变态还是什么?
……
当晚,全军依着平阳宫城的残垣断壁,各找背风口对付了一夜,第二天一早,由平阳开出,于三日后的正午兵临潞县城下。
潞县位于太行山西麓,上党盆地东北侧,地势西高,中间低,东部又稍高,城池依着谷地边缘的山势而建,居高临下,易守难攻。
因明军突如其来,城池陷入慌乱当中,城头呼叫奔走,大量军卒紧急向城头泼水。
杨彦暂不理会,领着全军绕城而过,在潞县西北方向二十里处勒马,由于潞县一带多为山地丘陵,遍布矮树,掺杂着奇形怪状的山石,不适合骑兵运动作战,因此杨彦效仿曾于濮阳城下以冰为垒,命全军占据谷口两侧的丘陵高地,于谷中掘土堆石筑垒,用以阻击羯军主力。
至于潞县不用去管,即使守军想里应外合,也得掂量掂量自已有没那能力,如果不是正值隆冬时节,城墙滑不溜手,杨彦都想打造些简易攻城器具,一鼓作气攻下来。
斥候远远散开,两万骑散布在四周担负警戒任务,其余的军士下马挖取山石,依山势堆砌着一条条石垒,场面一片火热。
冬季天黑的早,刚到酉时(下午五点),天地间已昏暗一片,阳光迅速退却,呼啸寒风直往人的毛孔里钻。
由于没锅,将士们只能拾捡柴草升火,一边烤火取暖,一边把麦饼或肉干用树枝串在火堆上小心炙烤,偶尔挖出的诸如兔子、蛇之类的冬眠动物也成了腹中美食,只有每日的早晚两餐,才能给身体补充温暖,这也是将士们最为惬意的时候。
“快看,来了!”
正啃着麦饼的荀灌猛的向前一指。
在大地的轻微颤动中,大片无边无际的黑云贴着地面席卷而来。
杨彦也仔细观察着,突然呵的一笑:“夜晚酷寒,视线不清,羯军绝不敢来犯,且后有拓跋氏追兵,还要担心被我军断去归路,必然一路狂奔,数日下来,早已疲惫不堪,得充分休息才能挥军攻打,今夜应是无碍。”
“不错!”
荀灌点点头道:“我军占有地利,既便他有十万之众,又能如何?冲上来只是送死罢了,他还没有辎重车辆,粮草是个大问题,最多只能撑个三五日,急的是他,几次强攻不下,必军心散乱,不战自溃都有可能!”
杨彦微微笑道:“咱们该吃还得吃,该喝还得喝,拖他几天,待后继部队与拓跋氏赶来,几面一围,谅他插了翅膀也飞不出去!”
羯军的跚跚来迟,并未给明军带来太大的影响,羯军则是大为震动,看着那漫山遍野的明军,均是膛目结舌,马速也不自觉的渐渐放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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