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国舅(1 / 1)

小朱心里苦笑,这玩意儿真不是人人都爱的,不光老妈,连旁边的金太夫人都摇摇欲坠,倦意朦胧了。

“是儿臣粗心了,该想到母后不耐看这些粗鲁游戏的。改日孩儿将功补过孝敬母后。”不管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妈,能讨好就尽量讨好吧。

“我乏了,你们父子自己快活吧,我带太夫人且歇息去。”张皇后淡淡说,转身起来搀起母亲金太夫人,自顾自回了坤宁宫。

两个女人一走,朱佑樘对儿子笑笑,意思说你也别介意,孝心到了就好。继续看完下半场,意犹未尽,反倒更加兴致勃勃看了篮球赛。朱佑樘叹道:“都说我儿天资卓绝,真没诓朕。如此比试,既不伤天和,又激烈热闹,果然好耍子!”

“这是孩儿偶尔看到《汉书》、《史记》,见载之于其中,当方时,是士卒遴选的办法,后来翻阅兵书,想了很久,觉得似乎可以借鉴一下,才胡乱想出来玩玩的。”

“哦,你现在看兵书了?”朱佑樘诧异看着儿子,他这辈子最痛的就是武略不行,边关常常被骚扰。儿子这么聪明绝顶,又喜欢兵法,那文武双全好得很呐!他内心隐隐这么认为。

“瞎看,没人指导孩儿。”

“回头让刘大夏也充任东宫讲官,让他跟你议论议论!”朱佑樘一高兴,随口就把兵部尚书刘大夏拉入帝师班子里来。

“谢父皇!”小朱高兴道。

父子这边说话,张鹤龄兄弟在旁边大呼小叫,小朱只当没听见,但还是忍不住皱眉。朱佑樘苦笑摇头,示意他好歹也是皇亲国戚,忍忍就算了,反正又不是常来。

一个下午,人人都很尽兴。朱佑樘看爽了,当然要赏赐些什么。清仁宫上下人等各得银五两,一匹天青缎;两个运动队也是一人十两银子。后苑一片山呼万岁之声。

至于小朱,毛也没有。他尽孝心,该!

这个快乐的时刻,最郁闷的当属刘瑾无疑,这厮居然又输了!

连赢两场的张永那个得意地笑啊,让刘瑾恨不得冲上去拔了他那两颗硕大的铲牙。小朱忍着笑宣布,这一次**就不用洗了。刘瑾才松了一口气,谁知小朱接着又说了一句:“以后输家都不用洗了!”这个老太监像被雷劈了一样愣在当场,合着这辈子都报不了仇了的说?

那个恨呐!

风露华林,明珠涌起。

到了掌灯时分,此时后苑御花园一条竹石小径,打扫得干干净净,一路上点着风灯,宛若一匹蜿蜒灵动的白练,萦绕在这皇家园林里面,走在小径上,恍若仙境。

数十个宫女挑着宫灯开路,小朱退后半步,陪着父皇、母后并肩先行,一路闻着桂子飘香,来到御花园“群芳沁蕤”叠石假山上的“涵熙亭”。

亭台高耸,极目四顾,一片红墙黄顶在夜色中无边延伸开去,半空中一轮皓月照临人间,那朦胧氤氲的光芒那么柔和圆润,诗情画意。

亭中早摆好了长长的条案,皇家气派到了极处,反倒是简单六七养精致小品敷陈其上,亭外一侧远远的,尚膳监已经架起红泥火炉,炉上几个小巧的蒸笼,热气腾腾。

“带霜烹紫蟹,煮酒烧红叶。今夜中秋佳夕,儿臣厚照谨祝父皇、母后年年长健,岁岁团圆!”小朱手持金杯,斟满琼浆,恭谨下拜向朱佑樘夫妇祝酒。一时亭中诸人,除了朱佑樘和张氏端坐,连同金太夫人和两个儿子,都要向他夫妻行礼。

张皇后因为有母亲在,不愿意受此大礼,忙伸手阻止笑道:“平身、平身。”这似乎是朱厚照第一次看到母亲的笑容。

朱佑樘也笑着说:“今日只是家宴,各人随意些,莫坏了良辰美景。”说完带头接过太监们递过来的蒸蟹,亲自动手拿起小剪刀,剪下蒸蟹八足,又用银剔子挑起蟹壳,开始吃蟹赏月起来。

皇上既然已经放开,那其他人就松快了许多,由最末的张延龄起,各自端杯敬酒,说些善颂善祈的吉祥话,也说些家常。

朱佑樘喝了几杯温酒,兴致颇高,考校了几句朱厚照有关中秋的名句、诗文,小朱虽然诗书读得熟烂,毕竟消化系统还是差了些,背诵就没问题,要他作诗应景还是有难处。不过朱佑樘也没怎么为难,只作助兴之谈而已。

张鹤龄兄弟一圈敬酒下来,便自顾自开怀畅饮,低声说笑;金太夫人母女也捉对说话,席上六个人,虽然不是十分融洽,好歹也像个家宴的样子。

再吃了几口菜,朱佑樘眉头略皱,放下筷子起身道:“避席些子。”身旁此后的黄荣知道万岁爷这是要出恭了,急忙取过灯笼,带人陪着他走下亭子。小朱也赶紧站起来跟着,一直下到假山角落,朱佑樘才回头笑道:“你自去饮酒,朕自会回来。”

“是。”目送朱佑樘走远,他这才回身慢慢上了山上。

才走到一半,就听到亭中隐隐传来争执吵闹的声音。小朱放慢脚步,留神听去,好像是张家兄弟在争夺什么,“我来,我来!”

“你给我,我试试——”

小朱走上山顶,快入亭中抬头一看,霎时满脸阴沉。原来张延龄和张鹤龄已经喝大了,这时候居然在抢朱佑樘留在亭子里的翼善冠玩闹。

刚才多喝了几口,朱佑樘发热,就顺手把头冠取下来放在一旁。没想到刚刚离开,就被张氏兄弟拿在手里玩耍。他们那个皇后姐姐也不在意,任他二人争抢,还戴在头上摇头晃脑,一脸的得意洋洋。

“放下。”

两兄弟正欢乐中,一个低沉冰冷的声音传来,忍不住一愣,眯着醉眼看时,却是太子双目如电看着他们。

张鹤龄年纪大些,还知道轻重,讪讪地把翼善冠从张延龄头上抢下来,强笑道:“玩笑而已,太子莫怪。”

“是啊太子,小小玩笑,何必认、认真呢?”张延龄满不在乎接口说道。

“天子之物,是你们两个腌臜物玩得的?”今天他一再强忍,到现在已经要爆发了,冷冰冰说道。

张延龄手虽然缩回去了,但仗着姐姐和老娘在场,也不怎么怕这个太子外甥,话说他们常常胡闹,连皇帝姐夫都不管的。这时借着酒遮脸,兀自嘴里笑道:“太子忒也认真,就这么一耍子罢了,值当什么?不玩就不玩呗!”说着顺手从哥哥手里抢过翼善冠,轻轻一扔,丢在桌上,表示自己根本不在乎。

朱厚照气得肺炸,伸手抢过一只碗就要朝张延龄砸去。这一下把众人吓得不知所措,危急时候,张皇后果断大喝一声:“住手!”小朱一怔,便没扔过去。

“家宴之上,多吃了两口玩闹一回,有什么值当生气的?你且放下。”张皇后叫到。小朱强忍怒气:“母后,这建昌候忒也无礼,觑着皇家如同戏耍,该当教训教训。”

“你这是教训他呢还是教训你母后?”张皇后柳眉一竖,瞪着儿子:“已经说了,多吃了两杯,情有可原。有什么不依不饶的?你不知他是国舅吗?”

“可是——”

“可是什么,酒是你摆的,千央万求,我才给了你这个面子。现在要当我的面教训我娘家人不成?张德成,别处置办一桌果子,陪两位国舅另行吃酒,本宫要陪太夫人多说说话。要是谁不愿意伺候,自己回去就是,哼!”

坤宁宫太监张德成忙答应下来,给尚膳监递个眼色,又拉着张氏兄弟下了亭子。倒让朱厚照站在那里,尴尬异常。

就这么呆呆站了一小会儿,偏偏黄荣又命小太监来传旨,方才万岁爷多吃了两杯,掌不住,自己先回寝宫歇息去了,让皇后和太夫人们自便取乐。张皇后更加冷笑起来:“父子都看不上我娘家人呐,好啊,太子也可以回去了,别在这儿故意假装孝顺!”

小朱心里一酸,冷了许多,淡淡说道:“那,儿臣告退!”也不再看老娘和老太太,躬身行礼,大步下了涵熙亭。

高凤紧紧跟在他身后,几次要说话劝他,可一见他满脸铁青,大步疾走,暗叹一声,不再言语。回到清仁宫,想起今天本为了一家人高兴才努力张罗,却被败兴如此,心头恼火,拍着桌子大声叫芳云、晴云拿酒来喝。外间小子回话,两位姐姐还在答谢几处司监帮忙的人吃酒呢。他也不啰嗦,直接让那小子去取了一小坛酒来,自己连着喝了几大杯子,醉醺醺地闷闷睡去。

朱厚照朦朦胧胧睡到半夜,嗓子发干,忍住一口酒气爬起来:“来人,端茶来。”连喊几声都没人答应。他酒意未散,大声骂道:“人都死绝了?端茶来!”

吱呀一声,寝殿门打开,芳云端着托盘进来,也不说话,轻轻半蹲把茶捧在他胸前。小朱端起茶碗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喘气放下。忽然发现芳云双眼红肿,似乎哭过。

“你怎么了?”他诧异问道。

“奴婢没什么,没事奴婢下去了。”芳云回头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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