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刘瑾几个也不完全是因为担心他,而是自己几个人表现的机会似乎少了。对于他们太监来说,失去在主人面前表现的机会,就等于失宠,就等于没用,就等于——
反正这回听到太子爷说有差事分派,别提多高兴了,一大把年纪跑得比兔子还快,眼巴巴等朱厚照喝了一大口茶,慢慢说道:“今天咱们这是头一回出去转转,我这儿还没个头绪,不过呢,想法也有了一些,就落在你们几个身上吧。”
“是,太子吩咐。”
“我这个名目,叫做市场调查,就是说你们几个分工,把现今北京城里市场上的情形给我摸查清楚,到时候我才好施展拳脚。现在我要知道的情形有大概五类,第一类是吃穿,刘瑾你来负责,给本宫把全城上至王公大臣,下至黎民百姓的吃穿情形搞清楚,他们平日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戴什么,哪家厨子最好,哪家酒楼生意最火,哪家成衣最好卖,全都弄来,听见没有?”
刘瑾可没做过这个,听完有些迷糊兼犯愁,可是人家太子交代给他的,是信任呐。稍一发呆,马上拍胸脯答应下来:“奴才遵旨。”
“嗯,那第二项,就张永去办吧。你负责理财生聚,把咱们京城里钱庄当铺,大小放印子钱的利息,做这些买卖的商人都给我弄来,用不用说不定,先搞清楚再说。”
“奴才遵旨!”张永毫不犹豫接下这个任务,寻思着要不要去讨好讨好范亨和他手下几个档头,这些玩意儿东厂可门清。
小朱接下来一口气不歇,又布置了其余任务,魏彬负责日常物品,包括锅碗瓢盆、家具用度;罗翔、谷大用负责胭脂水粉,各种花样首饰;丘聚、马永成负责南北药材;
虽然都比较莫名其妙,但好歹也有个方向,大家奔去呗。一个个俱都答应,限时一个月上报情形。
全都走了,朱厚照才喘了口气,想起刚才夏家的事,又有些恼怒:“那个叫虎爷的王八蛋,该如何惩治才好?”
高凤也是等他把正事儿干完,这时才接嘴道:“老奴方才已经想好了,让锦衣卫神不知鬼不觉将这厮处置掉——”
“不好,这种泼皮恶霸,该当受些折磨才死,不能便宜了他!”朱厚照心说他妈的一个无赖,也配跟老子当情敌,不收拾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还姓朱吗?
“何况这厮如此恶霸一方,定有官府的保护伞在里面捣鬼,方才在大街上,那俩捕快不是跟他挺熟么?见他欺负人就装聋作哑看不见,看到他被收拾了便马上跳出来,还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拿人,哼,大伴你去暗暗查查,谁那么大胆子跟他搅和在一起!”
“是,老奴遵命。”
“还有,夏家算我头一个有交情的人家,千万照看好,我可不想再见到他家被人骚扰。一次也不行!”他颇为讲义气地说道。
“那是当然,老奴已经安排了,万无一失。”高凤忍住笑回答。
打发走众人,小朱这才闲暇起来,忍不住举起双手转来转去地看着,脸上露出傻呵呵的笑容。
在宫里呆久了,身边全是些不男不女的太监和姿色平庸的宫女,浑没怎么在意男女之事,今天忽然双手在握,那股久违了的冲动被从心底深处唤醒,想着想着,他发现自己腰部以下居然有变化了。
“唉,要是能多趴一会儿就好了,还没爽够呢!”他心里遗憾着,忽然动个念头,要不要逮一个尺寸过得去的宫女来揉揉捏捏,复习一下滋味?
“靠!真下流!”他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觉得这是对心中女神的侮辱,而且还是对无辜受害者的不尊重!
不过,当他看到芳云带领着宫女们进来服侍自己洗漱,眼睛还是忍不住在人家身上瞄来瞄去,各种遐想盘算。那眼神,看得芳云心里发毛:“太子,你没什么地方不合适吧?”
“没有啊,我挺好的。”他若无其事赶紧收敛心神,假正经看书道。
“那,你那个——”芳云欲言又止,只把眼光稍微下调,下巴示意道。小朱低头一看,特么高高一个帐篷盖都盖不住,顿时老脸通红:“咳咳,出去吧,没事儿别瞎看,长火眼哦。”
“呵呵,太子懂得真多!”芳云姑娘夸了一句,扭着不错的腰身离开了寝殿。
抬头只见天上月,一样相思各不同。
这时的夏家,经历了白天接连两次的祸事,家长夏儒已经累得早早睡下。老大夏臣头上的伤痛时时发作,裹着纱布坐在院子里台阶上发呆。
“哥,你还不睡?”夏宁披着衣裳走出来跟他并排坐下,她也睡不着。
“你多穿点,别着了凉。”夏臣捂着脑袋,疼爱地对妹子说。
“我没事,哥你还疼么?”
“也不怎么疼了,这些直娘贼真不要脸,真刀真枪不敢上,扔石头砸人,呸!”力大无比的夏臣没输在力量上,却被暗器所伤,心中不平可想而知。
夏宁噗地一笑:“打起架来,人家还跟你比试力气不成?幸好,今天还有——”她想说还有朱公子他们帮忙,又叫来人才没吃亏,要不然后果就不堪设想。可是话到嘴边,忽然发现自己今天真的很吃亏,顿时心慌脸红,说不下去。
黑暗里,夏臣也看不到妹子的脸色,倒是很同意她的话,点点头道:“是啊,后来冲进来的那些邻居真的很厉害,都是有拳脚的,要不那个虎爷他们也没那么容易赶跑。咦,对了妹子,今天你好像、好像——”
“好像什么?”夏宁又是一阵心慌,心虚问道。
“好像那个朱公子,他看你的眼神有些像那些泼皮呢!”夏臣忽然笑道。
夏宁又羞又恼,嗔道:“哎呀哥,瞧你用这词儿,多难听,人家朱公子怎能跟那些泼皮相比?再说,我、我也没发现什么不对。”
“你没发现么?呵呵,我可是发现你不对了,这些年你哪搭理过别人,更甭说是个男子。今天怎么还追着问他话呢?”
“我是好奇,他到底想出什么好句子来!”
“我也是好奇,他到底能想出什么好句子来让你如此好奇!”没了老爹在,兄妹俩说话自由畅快,哪里像白天那样唯唯诺诺。
夏宁一时没了言语,只好闷着不说话。不料夏臣又悠悠叹了口气:“唉,只是啊。”
“只是什么?”她睁大眼睛,黑夜里忽闪忽闪,灵动之极。
“只是咱们这种人家,怕是人家瞧不太上呢。”夏臣摇头黯然道。他已经看出妹子跟那小子的意思,只好实事求是地提醒。
夏宁心里一痛,对的,一贫如洗,流落京城,拿什么跟人家比?她忽然颤声说道:“哥,你是说他、他这种人家,不会真心么?”一急之下,忍不住暴露了自己的心事。
夏臣摇摇头:“我可没这么说,兴许他是真心的,可是,谁知道他家里的情形?我看他说话不尽不实吞吞吐吐,好像要隐瞒什么。唉,算了,早点睡吧,想那么多干嘛。人家今天还帮了咱们忙呢!”说完站起身来:“快回去,那跟棍子顶着门,今天那些贼可是翻墙进来的。”
说完伸手把妹子扶起来,赶着进了屋,听她果然顶住门,这才放心回屋睡觉。
白白的月光透过窗户撒进一片柔和,夏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只是睡不着,回忆着白天的情形。想着想着,忍不住双手压在胸口轻轻揉了两下,忽然难为情得要死,扯着被子蒙住脑袋,尽情地脸上发烧。
小朱第二天一大早起来,锻炼身体都是懒洋洋的,看着小子们在后苑又跑又跳大汗淋漓,他就是心不在焉。私底下跟着高凤练武,招式都错了几次。
“太子今天怎么了,神不守舍的?”这可从没有过啊。高凤纳闷地看着他,只见他眼圈发黑,想是一晚上没睡好觉。
“我在想,得想个什么法子,让夏家能迅速立起来。”他倒是不瞒高凤,直接说道。摇头晃脑颇为苦恼,没想到个好法子。
高凤恍然笑道:“呵呵,这有何难,太子如此劳心。索性给他家些银子,不计做什么买卖本钱,老奴再找人照看照看,不就起来了么?”
朱厚照摇头道:“那可不行。那不成我拿银子收买他家了么?人家是要面皮的,岂能白受人钱财。再说,就算他照你说的做了,不过白抬举了一家仗势发财的,有什么好玩?跟张延龄兄弟有何区别?”
“哦,老奴倒是没想这么远。”高凤惭愧道。
此题无解,小朱心里不爽,回到清仁宫,却见晴云正拿着彩线,界了衣衫在那儿刺绣补花。
“干嘛绣衣服?不好看么?”朱厚照无聊,凑过去问道。
“嗨,针工局那些祖奶奶们,只知道奉承你们主子,咱们这些奴婢的物事哪在她们眼里?回回发新衣裳都要补针!”晴云一边说,一边狠狠下针,仿佛在戳小人似的。
“你都那么有钱了,不会使银子买去?还费这劲干嘛?”小朱打趣笑道。揶揄她得了张家赔偿,却做个守财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