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 / 1)

<>谢见眠脸色不太好,但也没那么矫情,他是没在这样的环境里待过,但不代表不能适应,他从小是被保护着长大的,身在江湖却从未见过江湖,逃避不是办法,总有一日他得独自面对天高海阔,所以他不顾家人反对,毅然决绝地离了家,走出将他密封了二十年的山庄,踏入万丈红尘纷乱。

刺鼻的气息在鼻端萦绕,谢见眠早就没了调侃的心思,开口的声音便带了七分冷淡:“不用了,总要习惯的。”

周持没想到他肯坚持,以为当捕快不过是为了膈应他外加一时心血来潮,大概过不了几天就会受不了,此时才算是真正对谢见眠有了些许改观。

罢了罢了,留着这么个赏心悦目的美人,每天看看也挺好的。

一个时辰后,何泗回来了。

他急匆匆地一路小跑进来,手里攥着布包,边喘气边说道:“查到了!是山荷叶!”

“山荷叶?”周持和谢见眠同时开口,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徐嘉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不知道“山荷叶”这三个字怎么会引起他们两个这么大的反应,疑惑地问道:“山荷叶怎么了?”

“等下。”周持没理会徐嘉的疑问,向何泗问道,“山荷叶不是治疗筋骨疼痛的吗,还能治蛇毒?”

“我问了,那药铺掌柜说山荷叶功效很多,既能活血化瘀,又能解毒消肿,被毒蛇咬过之后,将山荷叶捣烂冲酒服,碎渣敷在伤口周围,效果特别好。”

一瞬间,渡河村山脚小院中开得满满当当的素净白花涌入了周持脑海,那个不会说话的温和男子弯腰仔细地浇灌每一寸枝叶,本应该是一派平和安宁景象的,周持此刻却觉得有些发冷。

“这花不常见,只有大山深处才有。”

“这是我从山中移来养的,村中其他人有需要都会来我这取。”

是巧合吗?

高义丘死前找过陈安,付千用山荷叶解毒也必然会去找陈安,两名死者生前的最后光阴中都见过同一个人。

会是巧合吗?

周持看向谢见眠,眉头间一片浓重的阴影:“走,去陈安家。”

渡河村。

“陈安啊,我有急事要出去一趟,你能不能帮我照看一下我家小海。”

王大娘是村中的寡妇,孩子两岁时丈夫便去世了,八年来她一直没有改嫁,独自一人拉扯着儿子小海,这天,她临时有事,不放心把儿子一人放在家中,便想着委托给陈安照看一天。陈安是村里有名的好脾气,其他人有事求助他多半乐意帮忙,把孩子交给陈安,王大娘自觉十放心。

陈安点点头,比了个“放心”的手势,轻柔地摸了摸小海的头。

王大娘将小海推过去,嘱咐道:“小海,娘过了晌午便回来,你要听陈安哥哥的话,不能惹麻烦,知道吗?”

小海乖巧地点头,趁他娘没有注意到偷偷冲陈安做了个鬼脸。

“那娘走了。”王大娘冲小海挥挥手,“一定要听哥哥的话。”

小海也笑眯眯地和王大娘挥手告别,待王大娘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后,他收了脸上的笑,转过身不耐烦地撇撇嘴,仰起下巴打量陈安:“喂,哑巴!”

陈安茫然地看向小海,不大能接受他前后转变如此之快的态度,微微蹙起了眉头。

见陈安不理他,小海一下子冒起了火星,这个哑巴竟然不搭他的话!

“你不是哑巴吗,耳朵也聋了?我渴了,要喝水!”小海大声嚷嚷道,“你去给我端过来!”

陈安叹了口气,不想和小孩子计较,转身到里屋倒了杯水出来。

小海接过来“咕咚咕咚”喝完,把瓷杯往桌子上大力一放,瓷杯碰撞到桌面发出“咚”的一声,小海恍若未闻,推开门跑到了院子里。

“咦,你一个大男人养这么多花干什么?”小海瞥了一眼陈安,穿长袍的男人一脸文弱,一点也不像村子里其他健硕的叔叔哥哥们,鄙夷的翻了个白眼,“娘里娘气的!”

陈安站在屋门口,竭力压抑住内心翻涌上来的情绪,他要控制住,他不能计较,不能了,那样的事再不能发生了。

小海没注意到陈安眼底忽明忽暗的晦涩情绪,他以前没见过这些开了满院的花,觉得很新奇,随手揪了一把,十岁左右孩子力气不小,一把下去整棵花秃了一片,只剩几缕残枝败叶随动作晃动着。

“这花怎么全是白的,丧气死了!我帮你拔了吧!”

小海边说边伸手摧残着身边的一枝枝花束,活像个撒皮打滚的耗子,烦闹地陈安越发焦躁。

他快步走过去,一把拽住小海的胳膊,平日里温和良善的脸上罕见地挂了怒气,死死地瞪着那不知好歹的小兔崽子。

小海被骄纵惯了,哪里被人这么怒视过,对方还是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哑巴,他不服气,狠狠地挣扎起来,但陈安的力气太大了,他的胳膊被死死攥着,一分都挪动不出:“你凭什么瞪我!你是不是想打我!你一个臭哑巴,就只能欺负小孩子,你就是个所有人都瞧不起的废物!”

废物!废物!废物……

这些针一样的话刺进陈安鼓鼓躁动的耳膜,他嘴唇不受控制地发着抖,身体牢牢钉在原地,意识仿佛回到了多年前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里……

他有个哥哥,比他大六岁,哥哥出生时他们家还是当地数得上名的富贵人家,但他出生那年,不知是祖上积累的福报用光了,还是气运如此,原本不愁吃穿的人家迅速没落下去,周围曾经眼红巴结的人此刻变了脸,纷纷换了一幅趾高气扬的面孔。

大家都说,他是个扫把星,出世就带着晦气。

本就生得不讨喜,偏偏他还是个天生的哑巴,就没张口喊过一句“爹娘”,比不得嘴甜如蜜的大哥,他从小就知道,这个家里没人喜欢他,明明也是他的爹娘,却只会对着大哥微笑哄逗,对他则是冷言冷语,不,冷言冷语都是奢侈,大多时候他们是懒得和他说话的,因为他是哑巴,跟他说再多的话,也不会得到一句回应。

一个家里,连生他养他的爹娘都不待见,这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无疑就失去了最后的屏障,所有人都可以欺负他,尤其是他那个含着金汤勺长大的大哥。

“娘,你看,陈安又把碗打碎了!”

“爹,你给我买的书被陈安扔了!”

“陈安撕了我的字帖!”

“陈安偷我的木鸟!”

“陈安就是个废物,连话都不会说,还能干什么!”

“陈安……”

陈安,陈安,陈安。

那段时间,他无比憎恨自己的名字,每当有人唤起这个本该寓意美好的字眼时,后面跟的都是刺耳又尖酸的恶毒。

一开始,他反抗,他抗争,可他不会说话,那么多激烈的辩解全都堵在心口,可再怎么急迫他也只能发出“啊啊”的嘶吼,稚嫩的手语打得七零八落,常常是他比划完一句话,他那大哥已经吐出一大串的控告。

爹娘不信他,无论大哥说了什么,无论他怎么解释,无论那拙劣的谎言听起来有多么不可信,他们从来没相信过陈安一次,也或许,谁对谁错谁真谁假他们根本不在乎,反正在他们心中,从来没装下过一个叫陈安的孩子,即使那也是他们的儿子,是和大哥一样怀胎十月辛苦生下的儿子。

后来他便不再解释,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没有人会在意他的想法,没有人会想扒开他的内心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伤痕,他生下来就是个错误,注定是得不到爱的。

那么美好又奢侈的东西,怎么可能会落到他一个废物的身上。

他一天天长大,明明幼年时期是很短暂的,他却总觉得漫长,太长了,每一天都是煎熬,他下定了决心,等他长大,等他羽翼丰满,他就离开这里,离开那些讨厌他的人,再也不回来,这对于彼此都是解脱。

毕竟,他们也不想再看到他的吧。

他十五岁那年,终于在一个无星无月的夜晚离开了曾带给他无尽伤痛的地方,他想,他终于可以摆脱所有伤痕和血迹,真正抬起头来过他想过的人生。

那一刻,他的确是充满了期待的。

后来,他来到渡河村,这个村子里的人很淳朴,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往,没有人说他是扫把星,也没有人因为他是哑巴就嘲笑他,他是真的疲惫了,他想,这个地方可能是他的归宿了。

六年的时间,风平浪静,他逐渐将自己融入这个村子,那些灰暗的过往遥远得似是前生,他以为自己忘了,终于摆脱了过去,能在青天白日下堂堂正正地生活。

直到那天,高义丘来找他,问他那处账目为什么对不上,他知道那句问话其实并没有诘责的成分,他也知道高大哥是个好人,但偏偏就是那样一句简单的话头点燃了深埋在岁月里的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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