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过年了,秋萍接到雨翔的来信,说他年前要到她家来,准备向她父母提亲,过完年后选个日子和她结婚,问秋萍好不好?秋萍马上回了一封信,叫雨翔千万不要来提亲,一是她二哥还没结婚,她做妹妹的不能在先,她又担心雨翔会问她二哥什么时候结婚,她说二哥已经有了心上人,明年内肯定会娶回家的,这样自己也要结婚了;二是哪有年轻人自己来提亲的,没媒人婆也是你父母啊。秋萍这两个理由也在理,让雨翔放弃了到她家的想法。
年三十那天下午,桂香买了一只鸡来,惠兰拉着外甥女的手说:“阿香阿,你年年都记得大姑,你来看大姑大姑就高兴了,哪里还要买东西来。”桂香笑说:“大姑,一年到头只买一只鸡给你吃,我都不好意思了。”惠兰说:“你买一只鸡给我吃,算你有心了。有些人,我想都不要想吃到他一个鸡腿。”说着朝秋萍看去。秋萍知道母亲说自己,也不去理母亲。桂香要回去,惠兰拿了一条鲤鱼和柑橘回桂香,桂香不肯,被惠兰说你不拿以后就别来了,桂香方收下鲤鱼和柑回家去了。
桂香一走,惠兰看二点多了,便要拜天神,但啥也没准备好,对进标说:“阿标,过年过节的,你还有时间坐在那里冲茶。赶紧去把鸡煮好,我要拜天神老爷。”进标没动的意思,还是喝他的茶,说:“拜神叫秋萍帮你的忙。”秋萍有了身孕,一听二哥的话就生气,说道:“二哥,你又没干什么,帮妈的忙有什么不好。”进标说:“这都是女人做的事。”惠兰说:“又没叫你拜,你会拜神?快点去煮鸡,不要把鸡颈煮歪了。我回来,鸡还没煮好,晚上你不要吃饭了。”她要去三叔和大哥家送些柑橘糖果的,还要给小孩们送个一元钱的小红包。
进标见母亲走了,只好去起火煮鸡。这鸡是整个没破膛的鸡,只在鸡屁股处掏个小洞把内脏取出,煮的时候要注意使鸡的头与颈和鸡的背部形成数字2的样,才能够用来拜天神和祖宗。进标守着锅边,不敢走开,怕把鸡煮歪了脖子,母亲回来又要骂他了。
惠兰到亲戚家走了一圈回来后,看了儿子煮的鸡还满意,便把小桌子端到院子里,在桌上放上三个小茶杯,一个香炉,再摆上三荤:一只鸡一块猪肉和一条鱼,鸡鱼猪肉是煮熟的。还有三斋:几两粉丝,一小碟花生米,几条腐竹。祭品摆好后,惠兰点上蜡烛和香,然后在茶杯上倒酒,这才开始祭拜,天神老爷先,然后才是祖宗。这祭拜嘴里念的词儿,年轻人不太懂怎么念,只有上了年纪的人懂,不过是说某年某月某日住在某处的主家给天神老爷烧香敬酒等,然后是请天神老爷收下礼物关照一家来年大小平安添丁进财之类祈福发财的话。也有的人家是拜关帝老爷或三山国王或者某娘娘的,大同小异。不过,有些年轻人跟着看多了,也会念些词儿,只是有些词儿是自己想到啥就说啥的,也不一定和老一辈的人相同。那小孩子就凑热闹了,双手持香跪拜也是有模有样的。
自发早早把猪喂了回来洗了澡,惠兰祭拜天神老爷也完了,才开始做年夜饭菜。今年的春节吴家的年夜饭菜算是丰盛的了,鸡是自己养的,拜了天神老爷后做成白斩鸡,进标又买回二条鲤鱼和两斤猪肉,还买了一瓶高田米酒回来。下午五点钟,听见零星的鞭炮声响起,进标也到院子里点了一串鞭炮,“噼里啪啦”地响着,一分钟都不到,那股烟就散了。进标觉得不过瘾,但没办法,谁叫他口袋里就这么点可怜的吃饭钱。母亲喊开饭了,进标回到屋里,一家人就开始吃年夜饭。进标倒了三碗酒,三碗酒都没过半,是那种小瓷碗,给父母各一碗,自己留了一碗。自发问秋萍要不要,惠兰说,喝些吧,喝些米酒对身体好,进标要倒给妹妹,秋萍抢过酒瓶自己到了一点。
“来,喝了吧。过了年,该娶进来的娶进来;该嫁出去的嫁出去。”自发端起酒碗说道。
进标和秋萍看看父亲,爸怎么了,今年的年夜饭第一句话竟是这句话。
惠兰喝了口酒,对兄妹俩说:“你爸说的没错。过了年,你们又大了一岁,该娶进来的娶进来,该嫁出去的嫁出去了。阿标,说吧,你准备娶谁做老婆?告诉你爸和你妈,让你爸和妈高兴高兴。”
进标问:“要是你和爸不喜欢她呢?”
惠兰说:“是你讨老婆,只要你喜欢就行,别管我们。你说对不对?”她朝自发看去。儿子过了二十五岁,也就不再对儿子娶老婆有什么要求了,只要儿子能娶到老婆就行。
“是,没错。家以后是你们年轻人的,靠你们自己。”自发点头说道。
进标知道父母的意思,只要是他喜欢的爱的姑娘,他们就同意他娶回来。只有进标娶了老婆,做父母的才算完成了任务。于是进标说道:“我想娶雪芳做老婆。”
惠兰说道:“好,雪芳好。过了年,你俩商量一下,啥时候要办喜事,我和你爸也好有准备向人家提亲,挑个好日子担糖办喜酒的。”
进标说:“担糖办喜酒的事还早着呢。”
自发说:“你别以为早啊,一晃就过了一年,小孩子都出世了。”
父亲这话引起秋萍伤感。她端起酒碗把酒喝了,脸上就热了起来,逐渐红晕布满了双颊。
惠兰说:“阿标,这事你和商量好后,我和你爸什么时候到阿芳家里去一趟,跟她父母说说。如果她父母没意见我看就可以给你们挑个结婚日,担糖担酒办酒桌这些事,你要给你爸做主。”
进标笑道:“行,爸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拿起酒瓶给父亲倒酒,说:“爸,来,父子俩喝一碗。碰杯。”
“不要,你喝你的,我老人哪里喝得过你们年轻人。”自发不肯和儿子碰碗。
“不碰就不碰。算我敬爸和妈。”进标端起碗把酒喝了。
等儿子放下酒碗,自发问道:“阿标,爸从来没问过你,你要讨老婆了,你做工做了这么多年,你自己存有多少钱,实话跟爸说。”
进标只是笑,没回答父亲的话。自发说:“你笑啥,有多少钱办多大事。这结婚办酒桌的,没钱下得了锅。不是我说你们后生人,只知道花钱,不知道存钱,讨老婆的钱还要老爸老妈出。”
惠兰也说道:“阿标,你爸说的对,多少你要出点,不够的爸妈会想办法。”
秋萍吃着饭菜,听他们尽说钱的事,便说道:“爸,妈,过年过节的,不要老是说钱好吗?”
“好好好,过年的,不要说钱。过了年,你们去赚多一点钱回来给我,我就不说钱了。”惠兰说。
“过了年,你哥讨了老婆,你也该嫁出去了。”自发对秋萍说道。
一时大家都没话说,只喝酒吃菜。这些年来,一家人没人敢提进吉,特别是秋萍和进标,哪怕说到有关大哥的一点事都不敢,怕母亲听了又要伤心痛哭,因此大家都不说。但这并不是他们不想进吉,他们心里都在思念,只是没说出口而已。
吃完年夜饭,照例是年轻的给长辈们拜年,手上提着几对柑橘,意思是大吉大利,衣服口袋里还放着些一两块钱的红包,给亲戚家的儿童。秋萍说她有些醉酒,不去了,进标一个人去跟叔公叔婆拜年了。
村里不时响起零星的鞭炮声,有时也会有稍微长些时间的鞭炮声从远处传来。到了零点,鞭炮声一下子串起来,村里的村外的,镇上的都达到了**,这**虽然短暂,却让兴奋,新年到来了,又有了新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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