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从没有。”叶白柳摇摇头。
“这么说,难道你......”季尚的声音中带着惊讶,“你就是传说中的那种,天生神命?”
“也不是......吧,我去山雪营之前,远没有现在这么让自己吃惊。”叶白柳回想了想自己很小的时候,然后还是摇头否认。
他大概能明白季尚那所谓天生神命的意思,但只是稍稍地一想就会知道,这种代表着极大运气的字眼,所指的不会是他这样的人。至少......是以前的他。
他小的时候的确是一个有很多稀奇古怪幻想的人,可是随着时间对于他越来越清晰,他便明白自己的那些幻想终不过也只是幻想罢了,头顶骄阳脚踩黄土,春看秧苗冬收萝,即便是再多的幻想,对于他那个时候的平凡,毫无一点的用处。所以这也绝不会是什么天生神命。
“是么......”季尚沉吟着皱眉,沉默下来,“那,看来我是不该问了,白柳兄......也不要再说了,不管是对我,还是对其他人。”
“为什么?”叶白柳不解地问。
“因为,这里面藏着绝大的危险,”季尚低声说,“可能对你我,甚至很多的人来说,都是致命的。”
“危......险?”叶白柳疑惑地扭头过去,缓缓重复。
只是久久也等不到季尚的回音。叶白柳这才注意到了季尚此时的静默。
此刻的季尚偏头过去并不看他,而是安静地注视着溪流来源的方向,整个人仿若呆滞,连眼眨也不眨一下。
“怎么了?”叶白柳没有什么不好的感觉,但还是稍稍提着心地问,也不转眼回来。
“嘘,你看。”季尚的脸微微地偏回来了一下,悄悄地说。
于是叶白柳不再问了,也静默下来地看向了那边。
哗哗的水声依旧,这个时候的天色暗淡,一抬头,天空上暗淡的星月也愈来愈显,人的双眼在这样的天色下根本看不出多远,溪水的源头又来自山林深处,在重重的草木影叶下,显得更是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想着这会不会也许是季尚忽如其来的玩笑,叶白柳轻轻地抬头望了望天,又想着是该回去的时候。
只是当他再低头回来的时候,终于看见了异样。
隐隐的两点光点顺着溪流从山林间漂流了出来,随着水势和河道沉下又上浮,渐渐地靠近了他们这里。那是类似于萤火虫颜色的光亮,隐隐的,即便是在清澈的水中也并不显眼,可说是萤火虫的光亮,却又要比一只两只萤火虫远要柔和与明亮。
直至那两点的光亮近了,叶白柳才看清楚了这两点光亮的细节。那竟然是两条透明光亮的游鱼,一指的长短,身形就和村子里的鱼塘里养着的鱼苗一样。
两人的目光随着这两条一指长短的光鱼游走,看着看着,叶白柳就眯紧了眼睛,觉得这样的荧光很是眼熟,就连感觉也很是熟悉。
......
对了,是在安秀山的山脚下,那只荧光透明的鸟儿。
就在叶白柳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那两条的光鱼忽地就从水里一个尾跃地窜了起来,出水“哗”的一声同时,还带起了什么尖细而悠长的声音,似乎什么小虫的吟叫,新生孩子细微的笑,又似乎一丝温暖的柔风中的一根银丝。
接着,是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两条光鱼出水的瞬间,竟然有了奇异的变化,它们在两人的眼中忽地就那么地破碎了,“蓬”的闷闷的一声,就成为了比萤火之光还要细碎的光点,在水面上起伏闪烁。
既不坠下,也没有消散,反而是在闪烁起伏间,那些光点又缓缓地聚拢了,游离变幻之间,带着两条长尾的蝶翼展开了,那一团的光亮竟又化成了一只萤火之色的花蝶。
荧火之光的蝶翼扑扇之间缓缓地飞舞了起来,在叶白柳和季尚头顶上绕了一圈,吸引的两人目光跟着饶了一圈。
当这个萤光的蝴蝶停在两人面前的时候,他们又听到了那如银丝又如孩子笑的声音。
这个隐约的声音归于寂静后,荧蝶又用力地扑扇了几下蝶翼,奋力地往高空飞去,只是飞着飞着,这只荧蝶就如同那隐约的声音一般逐渐归于平寂,萤火般的光亮消失在了暮色之中。
好久好久,叶白柳瞪大的眼睛才眨了眨地看向了一旁的季尚,他回过神来,好奇地想要问些什么。可季尚似乎还沉浸着,他抬着头,双眼一眨也不眨地呆呆看着那只荧蝶最后消失的地方。
叶白柳也跟着再看了一眼后,才试探地推了推季尚的肩,一挑头地问,“这是......?”
季尚回过神来,低着头,眼睛转了转,而后又是忽地转头,看向了那两只光鱼游来的方向,脸色也慢慢变得郑重起来。
季尚很少有这样正色过的模样,叶白柳在季尚的这份郑重中觉察出了的异样。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来了。
果不其然,他首先听到的是窸窸窣窣的声音,这声音从山林里传来,就在溪水上游的方向。叶白柳熟悉林间动物奔跑时的动静,听这声音的轻盈,似乎是什么爪类的动物踩在干了的落叶上的声音。
会是什么呢?松鼠?狐狸?狼?或者......老虎?
反正大概率不会是什么和善的东西,叶白柳闲聊的时候听熟悉这里的军士们说起过,说即便是这个时候,北畤山下满是人类的身影,但在这山里,还是轻易不能进入的,有食人的野兽出没。
叶白柳扭头看向了栓在不远处的两匹乌马,乌马是草原最为古老的马种,与人相伴过去无数个漫漫的岁月中,这种马的蹄质依旧坚实,肌腱也依旧发达,不论是脚力还是耐力都是最为牧人和农人们的喜爱。
同时,这些乌马对危险最为本能的警觉也依旧敏锐。可此时,即便是叶白柳已经听到了那窸窸窣窣似乎是野兽轻快地迈着步子的声音,这两匹乌马仍是一副闲散安适的样子,没有因为察觉到危险而喷起响鼻。
似乎这窸窸窣窣的声音并没有危险。
但为了安全起见,叶白柳还是悄悄地从水中站了起来,缓缓拔出了放在岸边的长刀。
一寸一寸的刀身缓缓出鞘,微弱的星月之光藉着水面弹到了银白的刀身上面,缓缓地拉出来了一线的雪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