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永别了!”
我听到了他的声音,看到他陡然睁开的双眼,以及化为泡影前,最后的一个微笑。
捆在他身上的枷锁,彻底的断了,那棵树,那些藤蔓,都碎成了粉末,飘摇着坠入了脚下的一片虚无里。
我慌了,想要抓住他的身影,想要阻止这一切,可轻飘飘的我,哪里有什么办法?
我感觉不到疼痛,感觉不到苦楚,可我脑海里的情绪,那些无法疏解,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一刹那间,将我撕的粉碎。
我不要这样的结果!
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我从来没想过要他死啊,我从来都没有!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花草树木的枯萎,万物颜色的凋零,我原本生机勃勃的世界,只剩下一片虚无。
风声依旧,我像是站在一片暴风雨里,听之任之,却不愿意躲避。
要是能死,就好了!
我死了,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样那样的情愫了?
永远都不要重生,永远都不要活过来,彻彻底底,死在当下,葬在当下。
“安宁!”
有人在叫我。
我回头,看到那一片虚无里,向我奔来的女子,温婉可人,似乎在那里见过,似乎又不曾认识过。
“回来!”
她伸手向我,我看着她,没有动,只默默的站在那里。
“再不回来,你会死的!”
她很着急。
我笑了,这不就是我想要的吗?
“一路不会想要看到你这样的!”
我们之间,隔着一片黑色的烟雨,电闪雷鸣里,她始终是进不来,我也没有想要出去的念头。
抬头看天,漆黑到没有尽头,脚下也是万丈深渊。
我摸着胸口的地方,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跳动着,汹涌澎湃,压抑不住的疼痛感,瞬间将我拽回了现实里。
一个深呼吸,陡然睁开双眼,看到的就是梦境里的那张脸,那个女子的脸。
“没事的,你会没事的!”
她搂着我,让我靠在她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捂在我的胸前,轻声的安慰着。
“韩菲菲?”
这个名字浮现在我的脑海里,很多年前的记忆,开始在我的脑海里复苏,我想起来了最初的相遇里,那两个出现在我马车里的婢女。
我给了她们名字,她们陪着我,护着我,就算是我去偷那颗所谓的灵药,从房梁上摔下来,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也是她们两个人去救得我。
我摔得鲜血淋漓,她们也被满屋子的血水,伤的体无完肤。
那一世记忆的最后,是我还没有来得及说句谢谢,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就彻底的失去了意识。
再往后的记忆,很多次,都有一个人陪着我,她温柔体贴,容貌姣好,不管我多古怪嚣张,她都不离不弃。
那个人就是韩菲菲,韩云朵很忙,陪着我的总是她,那么多难过的日子里,也就只有她,还会对我温柔以待。
我想起来了。
那些过去,那些种种。
第一世,我偷了的那颗丹药,成了我灵魂的一部分,它带着我快速的返回人间,有了下一世的人生。
下一世里,我记得一切,也记得那些背叛跟守护。
在我重生的第一世,仙临国也才刚灭国不久,玲珑亲自杀了皇帝,跟狼妖族,猫妖族一起,屠戮了虎妖族的大批人马。
仙临国都城里的人,没有一个幸免于难,反而是带着兵马离开的安逸,得到了一线生机。
后来,他收复了边疆,成立了新的王国,在新的王国里,他跟妖族达成了盟约,自此,人跟妖之间,有了盟约。
妖会从人们的视线里退出,而人,也会烧毁关于妖的记载,关于永生的秘密。
我重生的那一年,是降生在皇宫里,一个不受宠的妃子的孩子。
那时候,安逸已经过世很多年了,就是安蒙,也从皇位上退下,隐居进了深宫之中。
八岁那年,我偷偷跑去看过他,已经老糊涂了,不再记得那些前尘往事,也不在记得生命里出现过那些人。
在他最后的岁月里,能够在清醒时记得的名字,只有琅桦这个名字。
琅桦是当年安逸给他聘下的妻子,是副将的女儿,天真烂漫里,带着些英姿飒爽的果敢。
京都大乱,琅桦没有逃出来,葬身在烧起来的那片大火里。
杨嬷嬷跟安心他们,也没能逃脱。
那些记忆的最后,依旧鲜活温暖的面孔,再次相遇之时,已经是爬满了沧桑的皱纹,甚至是已经停留在那段时光里。
那一世,一直到我十三岁之前,都没有再遇到过妖精。
前世的记忆,说不得,可装作天真无邪,我也办不到。
那一世,我母亲是个畏畏缩缩的可怜虫,我也成了一个没人管教,总是被罚去跪祠堂的人。
安蒙在我十岁那年过世,三年后,边疆来犯,为了保住边疆的安宁,安氏王朝,接受了和亲的要求。
这场和亲,我就是那个倒霉的和亲公主。
没有意外,我就这么被塞进了出塞的马车里。
那是南疆的边界,越往前,山林越茂盛,虫蛇越嚣张,随行的士兵,很多人被毒虫咬伤,甚至是因为吃食而中毒。
前往和亲之国的道路越来越漫长,在翻越最后一座大山的时候,我们终于碰上了妖怪这样的东西。
那是一群豹子精,长年躲在这深山里,吃些过路的山民跟游人,对外界并不了解,见到我们这群和亲的人,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多吃的。
她们大开杀戒,只留下我跟几个婢女,说是吃饱了,留着养些日子再吃。
偏偏也是这几天的时间,察觉到他们犯了大忌,打破人跟妖之间约定的妖族长老们,追了过来。
离得最近的就是狼妖一族,那是我多年后,再一次看到一路。
一身白衣,长发被编成小辫子,再统一束在脑后,用玉石盘绕住,脚底是一双黑色的靴子,手里抱着一把伞,一把红色的雨伞。
豹妖们瑟瑟发抖,同行的婢女们,也因为瞧见猛兽变人,吓得晕的晕,傻得傻,疯的疯,只有我,清醒到不能再清醒。
我意识到他是一路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躲起来。
没有缘由,就是想藏起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更不知道,当年的背叛,当年的耻辱,那些纠缠在一起的绝望跟仇恨,还能让我们以怎样的面目相见,甚至是相识相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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