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槿欢对文竹很好,不是那种让人受不住的好,而是细水长流的好。
除了苏婉有时候会说几句冷言冷语,文竹在长乐宫的日子还是很好过的,可是每当她想到不成人样的孟潇,对周槿欢的那几分好感就会荡然无存。
平静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加之没有赵瑜的造访,她过得很轻松。
一晃春天就快要过去了,那天她照例坐在亭子里,偶然看到冒着粉色的荷花才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婉儿,时机就要到了。”她抬手,看着荷花池里欢快畅游的小鱼,感慨道:“最是怀念朔州的那段日子了。”
“姑娘真的决定了,若是真的那样做,只怕就连赵瑜都保不住您。”周槿欢的主意太冒险,苏婉拉住了她,轻轻摇着,似乎是哀求:“姑娘,婉儿像你保证,婉儿一定会保护好这个孩子,不若我们就……”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决定好的事情怎么会那么容易反悔的,不然当初也不会让文竹卷进来了。”
她看着天上飘着的云,一脸的歆羡:“如果这个孩子能够和那天上的云一样自由自在的,我这个为娘的别说是受点苦了,就算死了也值得了。”
“姑娘胡说什么?”苏婉圆眼一瞪,周槿欢则摆手笑笑,对她道:“去厨房一趟吧,顺便将文竹叫过来。”
“姑娘,婉儿还是觉得这个主意不行,赵瑜虽然对你有心,但他有时候也是犟不过太后的,况且朝廷之上那么多的人,每人说一句都是压力,就算他是铁腕君王,只怕也不会置整个朝堂于不顾,姑娘……”
“放心,我比你有分寸,不会有事的。”
周槿欢也不想多解释什么,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肚子里的孩子,别的她都没有放在心上。
周槿欢决定的事情,苏婉自知改变不了什么,只得先走了。
文竹来亭子的时候,周槿欢正在吃李子,她超级喜欢李子,小小的,糯糯的甜甜的。
“婉儿总是不让我吃这样凉的东西,她也不想想现在都快夏天了,我也只能将她打发了,这才吃一些。”周槿欢示意让她坐下,将李子递给她:“你也吃啊,我们相处这样久了,你该知道我的脾气的,这长乐宫没有外人,不需要那么拘谨的。”
“姑娘待奴婢真的很好。”文竹这话是出自于真心的,周槿欢笑着回道:“这都是相互的,文竹你也对我很好啊。”
“奴婢天生就是伺候主子的,对主子好,对主子忠心都是应当的。”文竹回答得滴水不漏,周槿欢轻轻拍拍她的手,感叹道:“这长乐宫不干净,皇上也不来这里,我时常会觉得寂寞,要不是有你和婉儿,我都不知道这日子要怎么过。其实我本来还想养只小猫来解闷的,但……”
“姑娘现下虽没有品阶,但只要生下孩子之后,就会一步登天,那些宫人想必不会连只猫都不给吧?”
“我也是这样说的,但那些人总是找借口,说前朝淑妃以前也喜欢养白猫,而且那淑妃再被赐死后那白猫就不知所踪了,说是很蹊跷,这长乐宫就不让养猫了,你说这不是在糊弄人么?”
“那些人也太过分了,下次皇上来了,姑娘可是要和皇上好好说说这个事儿。”
“那倒无所谓了,其实他们那样说之后,我还真的不敢养猫了,鬼神之事,谁说得清楚呢,以前我就听说过……”周槿欢的话说了一半停下了,有些抱歉的笑笑:“我说的事情都很无趣吧,你若是不想听……”
“不,姑娘讲的这些事情我都没有听说过呢。”不知道为什么文竹突然对这个锁在长乐宫的女人有些同情,她的丽嫔主子可怜,眼前这位又何尝不是呢?
“我住在皇宫那么些年,若是没有听八卦的爱好,只怕都要无聊死了。”周槿欢脸上带着略略哀伤、落寞的表情,声音低沉:“还是大魏召元八年,有位李妃娘娘怀胎十月,谁知道却生下了一个毛茸茸的狸猫,当初皇宫所有的人都吓坏了……”
周槿欢讲的是老掉牙的狸猫换太子的故事,文竹听得很入神,时不时还发问几句,她都很详细地讲解一番。
两人在亭子里呆了好久,而苏婉就远远地站着,看着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就落下来了。
“姑娘,人真的能生下异类么?”文竹问这话的时候神情凝重,周槿欢揉揉太阳穴,似乎是很苦恼:“你倒是真的问住我了,我讲的那李妃最后也是被皇上赐死了,那狸猫到底是怎么回事,整个皇宫都没有人能说得清楚。”
“想必是那李妃有过错之处,上天才会有所惩戒吧。”文竹的脑子飞快旋转,脸上是有些抑制不住的兴奋。
周槿欢这下可算是放心了,也不再没话找话,将她打发了。
“姑娘,我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这个计划还是太过于冒险了点。”苏婉心里的那点不安在不断地扩大,即使周槿欢一再强调她自有打算,但她的打算呢,到底是什么,苏婉现在都还不知道。
“安啦,你什么时候见我做过没有把握的事情?”关于这个“自杀计划”,越解释越无力,等苏婉回过神来,这个计划就彻底泡汤了。
“可是……”苏婉还有话要说,但周槿欢却拍拍手:“诶呀,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今天乏得很,婉儿你去让他们给我准备好热汤吧,我要好好泡泡。”
大凡是周槿欢不想说的,苏婉是绝对问不出来答案的,也罢了,可能是她想多了。
怀着这样的不安,苏婉惴惴不安地过着,一直到月中那日,她去了太学。
阿诚并没有休息,房间灯光通明,好似是在等人。
“她现在怎么样了?”苏婉几乎每个月都会来,为的是给他解蛊毒,他除却一开始说要她好好照顾周槿欢之外,极少提到周槿欢。
可能是因为周槿欢快要临盆了,所以他才问的?
苏婉想到那件烦扰自己许久的事情,答非所问:“阿诚,我和你说件事,你帮我想想,姑娘到底要做什么。”
周槿欢的计划本来是要让阿诚知晓的,但赵瑜一口否定不让他入长乐宫之后,周槿欢就没有让他卷进来,但到底还是没有躲过去,苏婉还是将计划告诉了他。
苏婉将周槿欢的计划一五一十地告知阿诚后,阿诚深深皱眉,并没有说话。
“若她让你信她,你就信,就这样简单。”阿诚的话并不多,但几个字就让苏婉安心下来了。
按说阿诚只是一个十岁,不,是十一岁的男孩子,而她苏婉比他还大五岁,为什么有时候遇到想不通的事情还要来请教他?
人的真实年龄和心理年纪是不一样的,一路的逆境早就让小小的阿诚有了比一般人更成熟的心理人格。
苏婉从阿诚这里得到了安慰,放心地离开了,只是她不知道的是阿诚这夜失眠了:周槿欢你是真的不要命了么?
这个世界上最让阿诚在意的人就是周槿欢了,所以他绝对不能让她出事!
周槿欢一想到自己的计划会成功,心情就很好,完全没有注意到苏婉的变化,只主观地认为她是自己想通了,但事实打脸了。
文竹的动作很快,其实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她是有同伙的,那人就是深得孟潇信任的小庆。
这些日子,小庆和文竹的来往频繁,周槿欢都看在眼里,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
临盆之期来得太突兀,比预期要早个四天,还是发生在夜里。
来人依旧是吕御医,这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所以他很紧张。
“若是孩子和大人有任何事情,朕一定不饶你。”这是吕御医进房间之前,赵瑜给他说的话,无意这让他更紧张了。
和周槿欢预想的一样,赵瑜只是开始的时候站在门外等着,不到一刻钟人就黑着脸走了,站在门口的苏婉长长松了口气。
现在房间里除了吕御医就只剩下了文竹,这自然是周槿欢的精心安排,希望文竹不会让人失望。
“姑娘你要再使点劲儿。”吕御医用手帕擦擦额头上不断下落的汗,对于周槿欢现在的状态很是忧心,一直站在一旁的文竹端着茶水走过去,柔声道:“吕御医,先喝口茶,不要着急。”
吕御医也不疑有他,接过茶就喝了,随手将茶杯放在一边,接着指导周槿欢的生产工作,那小孩子的头好似就要出来了,吕御医感觉自己的使命终于完成了,几个月受的苦都有了回报,神经刚刚放松,整个人就晕倒在床边,而就在这个时候,周槿欢的孩子出生了……
周槿欢是想看那孩子一眼的,但实在是太累了,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因为怕这孩子会哭,所以文竹将那带着蒙汗药的茶水给那刚出生的孩子喝了些,那小娃很安静地睡了,文竹将小娃用被单裹好,轻轻放到了衣橱不起眼的角落,随后将藏着的小白猫抱出来,那是只刚刚出生不久的小白猫,乖巧得很……
找了解药,给吕御医喂下,随后文竹大声尖叫:“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