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记忆破碎!
被尊为‘圣灵’的龙雀性如烈火、桀骜不驯,从不轻易接近非夏氏血脉之人。
那位隐居后宫之中的武娘娘,是大夏千年来的第一个能够以非皇室血脉轻抚龙雀额头、脖颈,甚至坐在其背部,而不被‘涅槃之火’烧成灰烬的人。
虽然只是能够‘坐’在龙雀的背部,而不是‘踩’在龙雀的身上,但是仍旧没人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当宗人府调查过这位武娘娘的血统,确定她祖上和夏氏一脉无关后,这件事看上去就更加扑朔迷离了。
可是不论怎么说,在大夏皇朝,‘圣灵’龙雀的地位都几乎等同于夏皇,甚至高于夏皇!
也就是说,夏皇不在,这位娘娘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行使夏皇的权利,她支持的皇子,基本上可以继承皇位!
群臣一次次的上书,请这位武娘娘出面,至少是先在七皇子和十一皇子两人间立个太子!
可即便如此,这位武娘娘却迟迟不表态。
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儒家群臣们一次次的上书,言辞越来越激烈,隐隐有种要将那位武娘娘逼出来表态的意思。
然而,将如此重大的责任压在一个女子身上是否真的合适呢......这些大臣们似乎没有想过那么多。
最后,还是三公出面平息的争端,毕竟,留给那两位皇子成长的时间并不是没有,几年的时间,大夏皇朝这个庞然大物还不至于倒下。
以上种种,是直接导致宗皇病逝后,二皇子被百官硬推出来,白白顶着‘太子’之名整整一年,却迟迟没有继位的根本原因。
面对朝局的动荡,四荒的混乱,朝中的大臣惊讶的发现,他们能够依赖的人竟然还是宗皇在位时,曾经数次辅佐先帝,参与朝政的那位后宫娘娘。
除了这位武娘娘早已暗中控制了六部的半数大臣之外,别的不说,光是豢养于深宫中的最后一头龙雀对这位娘娘极为的亲昵的态度,就足够让人心生敬畏。
于是,明面上由三公主持朝政,太子——也就是二皇子卧病监国,实际上暗中控制朝局的那位娘娘,以及各地手握重兵的大都护们等多股势力一同内肃朝纲,外御强敌,相互之间保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静待变数的到来。
即便如此,不满于现状者,终归还是有一些。
一些自认为是‘忠臣’的人,总会在暗地里搞一些小动作。
“群臣想要的,娘娘应该很清楚,也不用放在心上。”李奕奇目光深邃的望着宫装女子,他很明白这个身躯消瘦的女子身上承担了多大的压力。
听闻李奕奇的话,女子一双乌黑明丽的美眸中透露着一股出奇的宁静,看着他,笑着问道:“李云,本宫问你,本宫真的做错了吗?你也觉得一定要现在就选出太子吗?”
她知道,所有人都在等着她的答复,但是没有人在乎她的感受。她在群臣眼中,好似只是一个工具,一个可以加深龙雀与大夏皇室之间联系的中介。一旦龙雀择主,那么她似乎就可以不被需要了。有谁在乎过她的想法,她是真的愿意从一个依山傍水的小镇来到这上京城的深宫中,嫁给一个年岁足以做她父亲的男人的吗......
没有人在意过她的感受,唯一一个曾经在意过她的那个人,她连连找了数年,但却发现对方好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而且,她若是真的给出了答案,万一她选错了,这个天下是否能够承受的住呢?
“在微臣看来,娘娘操持朝政,在大的国政方面,并无任何错误。”李奕奇闻言,犹豫了片刻,神色从容的回道:“至于立储之事,以微臣看来,并不急在一时。”
“呵呵,这似乎不是忠臣应该说的话呢?国家无君,等同苍天无日,边疆军心不稳,难道不是这个原因?”宫装女子眨眨眼睛,幽幽说道。
“何为忠?何为奸?忠于君王,但为史书定为奸佞者,比比皆是,忠于国家,被帝王视为奸臣的也不少......自古忠奸二字,本就不是绝对的。”李奕奇苦笑着回道,若非两人关系亲密,这番话他还真不敢说。
“说得好,那么你日后会如何选择呢?”女子的神情一下子变得肃然了起来,她盯着李奕奇的双眼,凤眸凝重。
“娘娘这话何意?臣自然是忠于朝廷!”李奕奇脸色微变,掷地有声的回道。
“若有一日,为了大夏的国运,为了这天下百姓,本宫要掀翻这朝廷呢?”冷冷的轻笑音从身旁传来,李奕奇神色悚然的看去,只见宫装女子正饶有深意的看着自己。
“娘娘?!臣......”
李奕奇眼中神色变幻不定,在对方的注视下,他艰难的吐出了一句话,只是这句话说出的时候,他耳边一阵轰鸣,说了什么,连他自己都听不清。
“是嘛,希望你能记住你说的话,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要记住。”
宫装女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凤眸深处浮现一丝悸动,似乎在告诫着躯壳中的另一个灵魂。
“娘娘......”
李奕奇听到这句话,浑身一颤,满眼的迷茫,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
宫装女子深深的看了李奕奇一眼,话锋一转,说道:“你可知道,朝廷里现在私下有一种声音,说是要效仿前朝,送人去北疆,和那几个金庭和亲,以此换取北疆战事拖延,给朝廷恢复元气的时间,你觉得呢?”
“简直愚不可昧,前朝送公主去和亲,结果呢?”闻言,李奕奇脸色微变,目光一寒,语气冷厉的说道:“一国公主,金玉之身,还不是被那些异族人视作牛马。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只要北疆那些狄族之人亡我大夏之心不死,天下何来安宁?送人去和亲,不过是让那些狄人多了一个有皇室血脉的人质罢了!”
“臣敢断言,即便定下条约,那些狄族人下一刻就会翻脸。”
“娘娘,但凡说出这种话的人,都是些胸无大志又忘宗背祖的软骨头,当诛之。我朝武将不惜死,如果娘娘真的需要,臣愿领兵于北方,和那些狄族之人决一死战!”李奕奇单膝跪在地上,双眸明亮、神情凛然,声音振聋发聩,掷地有声。
宫装女子看着神色无惧,目光雪亮剌目的李奕奇,凤眸中不由的闪过一丝笑意,满意的点头道:“不愧是武安侯李氏一脉的后人,不愧是血性男儿,不愧是本宫唯一的朋友。”
面对宫装女子连续三个‘不愧是’的赞扬,李奕奇目光微动,四下一扫,?发现在这虽然个人影子都看不到,但是隐隐间能够感受到的武道威压就有不下三十多处,很显然是宫中影藏于暗处的大内侍卫,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听到这些话,他只得连连抱拳苦笑道:“娘娘过奖了。”
若是宗皇还在,若是她这话若是向旁人说,肯定能把李奕奇吓个不轻。
哪个男人敢和皇帝的老婆交朋友......
不过,二人确实是朋友。
“你怕个屁啊?”见到李奕奇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宫装女子心中暗暗翻了翻白眼,不悦道。
她和宗皇之间的关系,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这是一个事关大夏国运的大秘密......
“领兵北疆的事情,本宫自有安排人去,你统领好禁军就好。”宫装女子凤眸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芒。
“那上奏之人呢?”李奕奇目露杀机,凝声问道。
“已经让婉儿处理了。”女子神情冷漠,面无表情,淡淡道。说话之间,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女子转头一看,顿时笑了起来,说道:“婉儿,你来了?刚才我还和武安侯说起你呢!”
李奕奇听见‘婉儿’二字,旋即脸色就陡然变了变,也是转身看去,只见迎面走来的是一名宫女打扮的女官,女官看上去约莫十七八岁,身着一身纯白色的宫装,容貌姣好,但是眼神却冷若冰霜,她眉心处有一朵梅花印记,看上去颇有风情。
但是,李奕奇却丝毫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很是郑重的抱拳道:“上官姑娘。”
他眼前的这位白衣女官,乃是宫中的‘尚仪’,司礼监的首领,不仅才华横溢,而且心思缜密,更身旁这位娘娘的心腹,也是后者能够暗中掌控朝局的关键。
“娘娘,他是谁?”白衣女官冷冷瞥了李奕奇一眼,看着女子,疑惑的问道。
女子闻言,沉默不语,只是端起酒樽又轻轻抿了一口。
见状,白衣女官脸色一变,凤眸含煞,眼神凌厉的盯着李奕奇,当下玉手一挥,手中便是暴射出一道锋锐的青光,朝着李奕奇劈去。
“锵——”
李奕奇只觉得的耳边听到一声清越的剑鸣,眼前青光一晃,一道犀利的青色剑气向他劈来,像是一剑要将他劈开。
“上官姑娘!”
当下,李奕奇脸上便是涌上一抹骇然之色,体内真气暴涌,一股雄浑的力量自命宫中传来,右拳紧握,一拳带着雷霆之势猛的砸向那道青光。
轰——
顿时间,凉亭被两股力量撕扯的四分五裂,化作一堆碎石,一股真气风暴在玉莲金池畔掀起,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虚空中响起十多道破风声,四周蓦然浮现出十个的人影,这些人一个个身着甲胄,手握肋下的佩刀,目光幽深,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李奕奇。
“上官姑娘这是何意?”李奕奇对周围出现的大内侍卫们视而不见,他脸色难看的凝视着白衣女官,怒声问道。
“护驾!”
白衣女官没有理会李奕奇,她目中一片冰冷,同时手握着一柄古朴的青色长剑,身子一晃就朝着李奕奇再度攻来,那些大内侍卫们也化作一道道残影,极为默契的围向了李奕奇。
“够了。”
突然间,清冷的声音,从前方飘来。众人的动作同时止住了,那些大内侍卫纷纷单膝伏跪于地,白衣女官也顿下了脚步,恭敬的行了一个万福。
“娘娘......”
李奕奇很是不解的看着身边的女子,他不知晓那白衣女官突然间对他动手,是不是眼前之人指使的,若是,那他今天必死无疑。
“你也差不多该醒来了。
女子轻轻放下酒樽,叹声道。
“后面的事,你自己看吧,一切都交给你了。”
一刹那间,一个悠长的声音在李奕奇脑中响起,这个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寂寞与无奈,好似过了百年漫长的岁月,才从遥远的时空中传来。
这一刻,李奕奇只觉得眼前突然爆发出一片比太阳还要剌目的光芒,四周的景色立即化作白茫茫一片,他的意识,如同一块石头,沉入水底,一直下坠......
......
冰冷的地面,阴冷的空气,昏暗的光线......大夏皇陵中,无字碑前,一个昏迷的少年身躯突然颤动了一下......
......
“啊!”
不知道过去多久,李奕奇猛然睁开眼来,整个人从地上吓得跳了起来。
一种极度荒谬,极度震憾的感觉,像惊雷一般炸响在他的脑海中,一份份本不属于他的记忆,越来越清晰,让他整个人都傻了。
“周凌云,李云先祖,上官婉儿......”
李奕奇喉间蠕动,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见到了二百年前的人物,而且,不只是见到,而是经历了那些人的人生。
周凌云,武皇年幼之时的青梅竹马,大夏曾经的一位解元,在来到上京城后,神秘失踪,实际上,他并非消失,是被他所拜的那位‘老师’带去了一个神秘的地方。
李云先祖当时是禁军的统领,掌京畿重地,他在玉莲金池畔和宫装女子长谈,后来上官婉儿前来,三人之间谈论了一个惊天秘闻,没过多久,女子逆天登位,尊号——‘武皇’!
还有许多许多的人物......
李奕奇不仅以这些人的视角经历了二百年前一段风云变幻的历史,更是知晓了当年一个有关大夏国运的巨大秘密。
“原来是这样......”
李奕奇漆黑的双眸中神色变幻不定,他转身看着那座漆黑的无字碑,发现此时碑上并非不再有任何文字,而是有着短短的一句诗:
“我欲与卿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霜雪,天地合,乃敢与卿绝。”
李奕奇轻轻呢喃着,转眼间,这句诗又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块苍凉、光滑的石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