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宿在青云阁偏殿的白明暖沐浴后重新梳洗,换了身颜色鲜亮的罗裙,粉黛薄施更衬得面容妍丽。
伺候她的两个侍女都是青云阁的,却并非白沐莞心腹,白明暖用两支金钗轻松收买了她们。一个留下来把门放风,另一个悄然带她溜去秋水阁。
是了,白明暖思量一整日,决定把心思用在叶诗莹身上。她不信叶诗莹因为顾念所谓的表姊妹情分,眼睁睁见白沐莞抢走夫婿而无动于衷?这些天她想得很清楚,她不想嫁一个寻常的官宦子弟,以白展淙的官位在京城,即使她幸运嫁入勋贵府邸也只能嫁给庶子,或者嫁去低等官员家中。何况她心悦的人是宇文晔,她一定要嫁入东宫,这样她才有飞上枝头的时候,所以今夜哪怕是搏命也在所不惜。
当她心怀忐忑,更多是兴致勃勃来到秋水阁时,叶诗莹好似特意在等候她,正襟危坐于内殿。
“给太子妃请安。”白明暖行礼起身的间隙,抬头仔细打量这位太子妃。晚间柔和的宫灯洒在她轮廓秀美的脸庞,比白日更美上三分。
叶诗莹轻轻一笑问道:“白小姐深夜前来,不知有何贵干?”
人果然是来了。
“天色已晚臣女前来叨扰太子妃,实属不应当。不过有桩事倘若不如实相告,臣女终日难安。”说着,白明暖适时流露愧疚之色。
“何事?你不妨直说。”叶诗莹看似来了兴致,狐疑相问。
白明暖瞟了眼殿内的侍女,若有所指道:“事关莞堂妹的闺誉,还请太子妃屏退左右。”
叶诗莹不疑有他,连忙命皓月等人先退下。
“现在可以说了吗?”
“可以了。”白明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张口,“太子妃您待莞堂妹极好,怜惜她孤身一人在京城,把她接入东宫住下。谁知她不知感恩,竟然背地里勾引太子殿下,公然对自己的表姐夫献媚讨好。臣女和她是堂姐妹,深深为她的所作所为感到丢脸。”
说完这番话时,白明暖莫名感觉心头发紧,手心冷汗直冒。她明明不该感到内疚或恐惧,她没有胡言诽谤白沐莞,他们确有私情。她只是狠心不顾堂姊妹的至亲血缘,不顾同一姓氏,在暗中挑拨离间白沐莞和叶诗莹仅此而已。
她坚信不疑只要叶诗莹得知他们的私情,一定不会放过白沐莞,表姊妹反目成仇,她这个旁观者坐收渔利。同时她还能寻机接近宇文晔,以此达成自己的目的。她亲娘说得对,白沐莞不肯助她,那就只能各凭本事。
叶诗莹陷入沉默,沉默了许久才冷冰冰开口:“你休得胡言乱语诬蔑沐莞,否则我饶不了你!”
即便她早知道白沐莞同宇文晔两情相悦,她也压根不在乎他,可是刚才听见白明暖挑拨的恶语时,她依然心头震荡。她无所谓这个尊贵无匹的夫婿,但是白明暖的话间接性羞辱了她,她是在意的。
“臣女不敢妄言。”白明暖面露惧意,心里却暗自得意,照此看来叶诗莹是信了。
“沐莞是朝廷命官,身份不同于其他少女。她和殿下偶尔私下相见,所谈皆是朝中事务,连陛下也知情应允。”叶诗莹神色淡淡,不辨喜怒,“你是沐莞的堂姐,同一姓氏血脉相连,在我面前如此贬低于她,你究竟有何居心?”
最后半句话,言语中不觉露出往日没有的凌厉。此时的叶诗莹不再给人感觉纤柔娇弱,她终于拥有一朝储妃该有的威势气度。
白明暖瞠目一惊,谁再敢说太子妃温良柔弱不堪大用?这言辞气魄分明不逊于白沐莞。
“臣女言语冒失,还请太子妃恕罪。”事到如今白明暖心里一横,咬咬牙只能背水一战,“不过臣女也是全心全意为您思虑,殿下位居东宫是人中龙凤,来日少不得会纳妃。您贤良淑德,自然不会为此怄气。但莞堂妹毕竟是您的嫡亲表妹,来日她若被纳入东宫,只怕您会颜面无存。”
这些话换作从前,她绝对不敢说,借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可是今时不同往日,白沐莞的敢说敢为博来储君倾心,她为何不能斗胆尝试一回?显然她忽略了,她压根没有白沐莞的资本……
“你和她是堂姊妹,而我们之间素昧平生,你为何这般替我思虑?”叶诗莹咬住思虑二字,剪水秋眸微微上挑。
“臣女不敢欺瞒太子妃,臣女确有私心杂念,因为……”白明暖玉面娇羞,低着头轻声说,“因为臣女爱慕太子殿下,倘若太子妃愿助臣女一臂之力,往后臣女必定对您马首是瞻。”
不错,总算等到她剖白心意。
叶诗莹突然一拍桌子,含怒而起,厉声呵斥:“白大人好教养,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张口闭口竟敢自荐枕席,当真不知羞耻!”
坦白说她很鄙薄白明暖这样的女子,毫无半点大家闺秀的矜持,贪恋荣华富贵到不知廉耻的地步。同为女子,叶诗莹感到分外恶心。
对于白明暖来说,她觉得很委屈。虽然她怀有私心,但是今夜她抱着投诚的心思求见叶诗莹,本以为事实面前稍加挑拨即可,没曾想她自己反而惹恼了叶诗莹。
叶诗莹唤皓月进来,随即吩咐道:“你立刻把她送回去,再把今夜她对我说的话一字不漏转告白大人和夫人。”
皓月恭恭敬敬应下,转身命两个体型高大粗壮的嬷嬷进来“扶”白明暖出去。
没见过这等阵仗的白明暖被吓唬得泪如雨下,只是她来不及再多说什么就被带走。
殿内重新恢复一片寂静,桌案上摆放的烛台很亮,屋顶悬挂的六角羊皮宫灯更是照得亮如白昼。
确定外面没了动静,叶诗莹忽然开口道:“出来吧。”
很快,一道窈窕身影从屏风后面缓步走出,是白沐莞。
少女作揖施礼:“今夜有劳姐姐。”她面色如常含着笑意,语气却有几分疏离。
“今日我送你的那幅鸳鸯图你仔细看了没?鸳鸯是两情缱绻的鸟儿,古人云鸳鸯戏水两相欢,只要你觅得如愿郎君,无论他是何人,我都真心祝福你。”说罢,叶诗莹长舒一口气,忽而握住她的手。
白沐莞被她微凉的手掌握住,心中既感动又有点愧疚,一时语塞索性点点头婉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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