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元点头去找王拙,不一会儿却看见王拙跟在他身后进了大帐,刚一进来就道:“大帅,其他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您就不用操心了!不过刘文秀您总得见一见吧?另外还有一个俘虏叫刘茂遐的,原来是刘文秀的幕僚,他也想见您一面。”
李元利这才想起这事,于是强打精神道:“那就带刘文秀来这儿吧,完了好好睡一觉,不然眼皮都睁不开了。”
刘文秀今年才三十多岁,正是年轻力壮的年龄,但如今吃了这么大一个败仗,又在战俘营里熬了一,头发胡须都乱蓬蓬的,看起来十分憔悴。
他能从张献忠众多义子当中脱颖而出,成为四将军中的抚南将军,多少也是有几分本事的人。李元利虽然从来没有见过他,但也是早有耳闻,算起来刘文秀当是和他义父李过同一辈,这时一见,李元利也不好拿大,连忙站起来拱拱手道:“刘将爷,失礼了!”
接着又转头吩咐三元给刘文秀看座,刘文秀却不客套,一屁股就坐下来瞪着通红的眼睛向李元利问道:“你就是李来亨?”问话的样子看起来很是无礼。
王拙一听就要发作,李元利连忙向他做了一个眼色,这才对刘文秀道:“正是晚辈!”
“李来亨,你忠贞营也算是朝廷兵马,为何要暗算于我?如今还拿了我帐下人马,却不知你到底意欲如何?”刘文秀却根本不在意,一开口便向李元利质问道。
李元利还没话,王拙便再也忍不住出言相讥:“如果不是我大兴军前来,恐怕你那些兵马早就被吴三桂屠戮一空了吧?”
“我虽然吃了败仗,但吴三桂也休想将我吃干抹净!李来亨,如今你落井下石强行收编我麾下兵马,莫非你忠贞营是又想反了吗?”刘文秀“呼”地一声站了起来,指着李元利怒喝道。
李元利对王拙摆了摆手,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对刘文秀道:“反了又如何?刘将爷,自从去年忠贞营被迫北上夔东,就已经不叫忠贞营了。如今咱们叫做大兴军,以‘驱除鞑虏,大兴中华’为己任的大兴军!”
“我不管你叫忠贞营还是大兴军!只要你不将我麾下人马尽数放回,那就是和朝廷为敌!届时朝廷大军前来征剿,别怪我言之不预!”
李元利一听此话,不由得拍案而起,对刘文秀厉声喝道:“只管放马过来就是!莫非我还怕了不成?”
“当年我大顺国先帝爷兵败山海关,八大王趁机领兵抢夺汉中,却被贺珍两败张定国、生擒张能第,最后贺珍将大西军被俘兵将全部放回,可孙可望后来做了什么?趁机偷袭、落井下石,掳掠我大顺军士卒,这是什么道理?这是恩将仇报!你觉得我还会这么傻?还是你觉得我能够被你威胁?”
“朝廷?刘将爷是那个孙可望一手遮的朝廷?那个视我等为寇仇的朝廷?那个只顾自已争权夺利、勾心斗角的朝廷?”李元利冷笑着继续道。
“咱们在南明朝廷寄人篱下,这都不算什么。可当年朝廷调忠贞营东援广州,粮饷却一毫也不给,刘国昌将爷就地筹饷时,朝廷便立即以“劫掠”为名袭击我忠贞营前锋,刘国昌将爷至今杳无音讯,这又是什么道理?”
“忠贞营将士一直以抗清复明为己任,每遇战事就主动请缨,南明朝廷却始终容不下我等!就连孙可望也屡次派兵袭击忠贞营,如今他麾下怕还有不少我忠贞营的人吧?他能做得,难道我就做不得?”
大顺军初下湖广时,有三十万之众,最后却只剩下十来万人,减员达二十万之多,其中有些是战死、病死的,但确实也有不少被其他南明官员将领分化拉拢、袭击裹挟而去的。
刘文秀对忠贞营在南明朝廷倍受歧视、排挤和猜忌的事情心知肚明,忠贞营北上夔东的时候,孙可望多次袭击掳掠士卒他也是早就知道,现在李元利义正辞严的质问他,他也不出什么话来。
过了一会,他才道:“我辈为贪官污吏所逼,这才聚众起兵造反,如今朝廷社稷倾覆,实在是我等有负于国家,而国家无负于我等。”
“东虏已占半壁江山,国家正是危急之时,若我等再起内讧,相互征伐,岂不是给了东虏可乘之机?况且你就算现在兵多将众,封王封公,到底不是正统,只有在朝廷大义之下,众人齐心,才能有所作为,届时朝廷赐下高官厚禄,那才是真正光完耀祖!”
刘文秀听出李元利很是坚决,自已一味强横于事无补,便想凭借他三寸不烂之舌动李元利重新投靠南明,要是能够投入自已麾下,那还何愁大事不成?
李元利哈哈大笑道:“刘将爷谬也!当年先帝爷和八大王等前辈起兵造反,是因为活不下去,后来咱们投奔南明朝廷共抗东虏,那是因为国家大义,如今我北上夔东自立,既是因为活不下去,但更多却是为国家大义!”
“国家国家,非一家一姓之国之家!朝廷昏庸无道无能,哪怕如今龟缩一隅,他们可有改变过?官贪史污,受苦的永远是升斗民!要靠他们,亡国亡种就在眼前!若不换个朝廷,国家不得清明,咱们就算驱除了东虏又有何用?”
“至于你的正统更是可笑!汉高祖刘邦逐鹿中原,可是正统?明太祖朱元璋当年起兵取国,可是正统?就连元世祖忽必烈以异族统治我中华百年,谁不他为正统?我敢断言,就算东虏取了下,后世史书仍然会认为他是正统!白了其实就是成王败寇罢了!”
“如今我取四川之地以伐无道,还下以清明,还百姓以太平,就是正统!至于南明朝廷,光看那群蝇营狗苟之辈窃踞庙堂之上,就知道它命不久也!”
李元利完这些,大觉酣畅淋漓,坐了下来顺手端起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大口,看刘文秀到底还有何话。
哪知刘文秀竟然不再和他辩论,而是愤然拂袖就往外走,一边还大声喝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