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柳行首到了。”
城南石府,书房中,石掌柜正在练字,这时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
“知道了,让她进来吧。”
石掌柜淡淡的声音传出。
“柳行首请。”
书房门打开,柳行首款款走了进去,管家则重新将门关上。
“石掌柜倒是好生悠闲呐。”柳行首轻笑道。
“柳行首这话何意?”石掌柜头也没抬,继续写着字。
“今日茶魁被那穷小子夺了去,难道你就不心急么?”柳行首幽幽道。
“这有什么好心急的,明日不是还有一天嘛,到时今年的秋季茶魁仍是你的。”石掌柜淡淡道。
“那郑世坤的沏茶技法与我的有颇多相似之处,你就不觉得奇怪?”
“这有什么奇怪的,如今在这茶陵有许多人会你这门柳氏茶艺,那小子在此基础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石掌柜执笔往上一勾,满意地看着桌上的字,搁笔,嘿嘿笑着走向柳行首,“若你担心会输,我再教你一门沏茶之法,定让你稳坐茶魁之位。”
说话间,他将柳行首一把抱住……
品茗大会的第三日如期举行,除了前两天的获胜者,也有不少曾参加过斗茶的人到场观战。
宋景平也来了,不过今日他并未参加茶斗,而是坐在观众席上淡笑地看着。
茶圣之孙和柳行首皆参加了今日的茶艺比斗,最终柳行首以新技法成为了今日的获胜者。
这自是令蔡夫子等人惊叹不已。
随后便是当季茶魁之争。
石掌柜微笑道:“今年果然是高手如云,三位的茶艺都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接下来三位所要争夺的便是秋季茶魁,时间同样是一刻钟,若尔等没有异议,那便开始吧。”
郑世坤、柳行首,还有那红叶谷胡公子,三人互相看了看,便各自在矮桌旁坐下。
“一器成名只为茗,悦来客满是茶香。”
红叶谷的胡公子摇着折扇,吟了一句诗,便开始沏茶第一步“烫壶”。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胡公子率先沏好了茶,随后是郑世坤、柳行首。
“嗯,先将胡公子的茶端来。”
石掌柜吩咐一声,便有婢女上前,将沏好的七杯热茶分别端至蔡夫子他们的面前。
他们都呡了一小口,细细品味,并未发表看法。
接下来郑世坤、柳行首二人所沏之茶也是如此。
七人经过一番对比与讨论,最终各自给出了评定,写在一张纸上。
“石掌柜宣布吧。”蔡夫子将写了结果的纸递给石掌柜。
“好。”
石掌柜接过纸,上面写着三个人的名字,七位品茗大会请来的评委和见证人都各自在上面盖了印,其中一人的名字后盖了四个印。
石掌柜眼睛微微眯了眯,而后微笑地朗声道:“胡公子得到了一印,柳行首得到了两印,郑世坤则得到了四印支持,因此本次品茗大会的秋季茶魁便是郑世坤!”
这个结果一宣布,所有人都震惊了。
原本十拿九稳,一直风轻云淡的胡公子愣了愣,有些愕然地看向郑世坤这匹黑马。
柳行首微微皱眉,随即舒展,微笑地向郑世坤道贺。
至于楼下赌茶的,有咒骂哀嚎,也有欣喜若狂的大笑。
郑世坤一举战胜小茶圣等业界年轻俊杰,获得了当季茶魁的名头,立即在业内打响了名气,各大茶商当即就向他抛出了橄榄枝,想要招揽他这活字招牌。
……
“呵,茶魁!如今本公子所要的可不仅仅是区区茶魁,未来这茶陵县所有的茶庄都将是我的,这茶圣之美名也将非我莫属。嘿嘿……呃,说起来,那柳行首身材婀娜,媚眼如丝,当真是娇媚,若是能够与之云雨一番……”
郑世坤应酬完以后,醉醺醺地上了一辆马车,心中幻想着未来的种种美好,不禁嘿嘿荡笑。
马车骨碌碌地走着,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郑世坤被颠的磕了一下脑袋,顿时酒醒了三分,捂着脑门痛呼一声,朝着车厢外怒斥道:“怎么回事?就不能好好地驾马车么?!”
他的声音刚落,马车陡然停了下来。
“是不是到了?”
见车夫没回应他,郑世坤语气中带着些不满,说话间,便伸手掀开了车帷,却发现外面并没有人。
“嗯?人呢?这是哪?”
郑世坤愕然地左右张望。
马车停在了一条陌生的街道中,四下无人。
“该死的混蛋!”
郑世坤低声咒骂。
在他看来,定然是因他夺得了此次茶魁,有人羡慕嫉妒,故意整他。
他正要下车离开,一只枯槁的手臂突然自身后伸出,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郑世坤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拽入了车厢,下一刻,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车厢猛地震了一震。
哗!
车帷霍然掀开,郑世坤探出了脑袋,却是一脸的阴鸷,望着空荡的街道,忽地咧嘴森然一笑。
……
“可恶!竟然失败了!”
与此同时,石府书房,茶云楼掌柜石永贵嘴角有鲜血溢出,面色也有些许的苍白。
“怎么了?”
见石掌柜嘴角溢血,脸色阴沉,一旁的柳行首急忙将手帕递过去。
“方才所派出的老鬼突然与我失去了联系,想来是魂飞魄散了。”
石掌柜接过手帕,擦了擦嘴,冷声道。
“怎么会……难道他有高人相助?”柳行首皱眉猜测。
“确实有很大的可能,哼,不然那等货色,我抬手就能捏死他!”石掌柜的话语中带着不屑。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他会不会知道是我们干的?”柳行首有些担忧。
“放心,在这茶陵县,没人能杀我!也没人敢杀我!”石掌柜颇为自信道:“我倒是很想知道,这郑世坤背后的高人究竟是谁,能让这等货色夺得茶魁,还懂得道法,想来并非什么无名之辈。”
“你是说,郑世坤之所以能夺得茶魁之名,是得到了那高人相助?”
“不然呢?他的底细我一清二楚,祖上倒是曾阔过,现在嘛,不过是个走了狗屎运的泼皮。”
白天之时,石掌柜有派人去查了下郑世坤的家世背景,所以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
然而,这突然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的高人,却是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老爷,您要的茶点到了。”
这时,门被敲响,外面传来管家的声音。
柳行首起身去将门打开,看着门外的人,却是陡然瞪大了双眼,口中的惊呼还未发出,便被掐住了脖子。
“郑世坤!”
石掌柜惊坐而起,愕然地看着门外之人。
“好久不见柳罗衣。”郑世坤诡笑地看着柳行首。
柳罗衣是她的真名,这世上除了她自己,就只有一人知道,听到郑世坤叫她的名字,柳行首愈发的恐惧,奋力地挣扎。
然而,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柳行首停止了挣扎,软倒在地。
“你!”石掌柜愤怒地指着郑世坤,继而像是看出了什么,流露出见鬼似的表情,“你是樊明言!”
郑世坤大步走进书房,一把掐住想要逃跑的石掌柜的脖子,冷声道:“原本我不想这么快就杀了你的,但现在我已经等不及了!”
只是在拧断石掌柜脖子之前,对方的神魂便遁逃而出。
“樊明言你给我等着,这一次我定让你魂飞魄散!”
石掌柜厉吼一声,便向城东鬼门关所在仓皇逃窜。
郑世坤将石掌柜的尸身随手丢弃,转身追击而去。
“石掌柜,你想逃到哪里去?!”
身后,郑世坤的声音犹如催命之符,令得石掌柜惊惧非常。
只是才跑了两条街,石掌柜便被郑世坤钳住了脖颈。
“明言兄住手吧,他已得到了应有的报应,而你借助郑世坤之手夺得了茶魁之名,证明了自己,心中的怨气也该消了。”
宋景平倏然出现在不远处。
“绝无可能!”樊明言手中鬼气翻涌,直接将石掌柜的魂魄震散并张口吞了。
茶痴樊明言,家境殷实,曾经茶陵县大半的茶叶生意都掌控在樊家之手。只是他一直痴迷茶道,不善经营,家中产业逐渐旁落,被他的那些亲戚所霸占。
彼时的樊明言,他的茶艺与陆茶圣相比已不遑多让,但他想如陆茶圣一般,也编着一部茶经,名传青史。
一次,也就是在五年前的那天,樊明言向他的红颜知己柳行首吐露心声,言明他的远大理想,由他呕心沥血所编撰的樊氏茶经即将完成,一旦公诸于世,必会名垂青史,届时定会为她赎身,娶她为妻。
不曾想,这却为他招来了杀身之祸。
明面上,石永贵虽只是茶云楼的掌柜,但实则茶陵县大半青楼都是他家的产业。
在柳行首的眼中,樊明言不过是个不解风情的蠢货,样貌也是平平,若跟了他,她并不能得到多大的好处。
当然,若是容貌出众,她兴许也就从了,毕竟不仅痴情,还是个金主,做樊家的少奶奶也是非常风光的。
只是也就想想罢了,就算她愿意,也摆脱不了石永贵,与其去搏那看不见的未来,倒不如抓住眼前能够看得见的利益。
所以,柳行首将此事告知了石掌柜,后者发现有利可图,便派出他所控制的老鬼杀了樊明言,就连魂魄也被击碎。
樊明言家的茶庄,也在随后不久落入了石掌柜的手中。
宋景平皱眉,他没想到樊明言会如此的果断。
樊明言祖上与一头老茶树精有些交情,曾赠予樊家一截它的本体,只要带在身边,就能延年益寿,静心养神。
儿时的樊明言很是调皮,偷偷将那截木头雕刻成了他自己的模样,也因此保护住了他大半的残魂。
“石掌柜是于判官在阳世的玄外孙,你如此草率的就杀了他,明言兄,你这又是何必呢?”宋景平轻叹。
樊明言是他的至交好友,在其身死后,宋景平立即就明晰了其中的缘由,虽然愤怒,但却无可奈何。
好在他找到了那个木雕,发现了寄魂其中的樊明言。
尔后在随后的五年里,宋景平出于朋友之谊,以香火之力温养其残魂,直至对方重新恢复意识。
为完成他的心愿,将木雕以“偶然”的方式,落入与樊明言有相似命运的郑世坤手中。
“那又如何?以我如今的状态,即便是待在木雕之中也活不了多久,倒不如有仇报仇,痛快的潇洒一回。
这些年多谢景平兄相助,若不然,我早已魂飞魄散,又谈何报仇雪恨呢?樊某无以为报,唯有茶水一杯,不知景平兄可否赏脸?”
“好,能一品茶圣之茶,是宋某的荣幸。”
二人相视一笑,来到附近的凉亭中,宋景平抬手从储物袋中拿出各种茶具,还有上好的茶叶。
樊明言第一次在人前展示他茶圣的技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