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肚里不停地唱空城计, 顾羡也只勉强用了半碗面条, 便搁下碗筷, 一头栽到床上闭着眼不想动,只想狠狠睡上一觉解解乏,偏身体极度疲乏, 大脑却异常精神, 没有丝毫睡意,脑海里上辈子这辈子所发生的诸多片段不停闪现,历历在目。
半晌后,她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自打她重生, 就力图改变她和博言的命运,那时她就应该想到,重生了便是力气如牛, 她总归还是凡人,没有通天彻地之能,她这只蝴蝶闪动下翅膀, 或许影响不了国家大事, 却很大可能改变周围亲朋的命运。
较于上辈子,这一世家里的生活水平提升了很多,日子变好, 博源年纪轻轻开始做生意, 挣了钱, 生活圈子随之发生变化, 同镇上的女孩谈起了对象,这很正常,她不该吃惊。唯一没有预料到的就是上辈子的侄子侄女,这辈子可能不会再预期降生。一时让她很是措手不及......
“还很难受吗?”
含着担忧的清冷语调在耳畔响起,顾羡睁开眼,偏过头看去,贺博言迈着长腿走了进来,她微微摇头,她没什么事。
贺博言端详媳妇儿片刻,见她眉头不展,他浓眉锁起,略微弯下腰,修长的大手贴在她的额头,摸了摸,收回手,脸上的担忧散了些。
顾羡敛去脸上阴霾,无奈的笑了笑,她身体本就无碍,不过是坐了一天车,疲累了而已,之所以神情萎靡,确是因为一些难言之隐。
“我没事!”她笑着说,总归这事不能说出口,何必表现出来让博言担忧。见他眼光落在床沿,她往里面挪挪,侧躺着空出地让他坐。
贺博言没坐,薄唇抿了抿飞快的抬眼瞄了下顾羡,脚步无意识的挪了挪,垂下眼睑,窘迫的问:“你那个...是不是该来了,所以才不舒服?”
“那个...哪个?”顾羡怔楞,瞬间又恍然,接着又轻轻“啊”了声,她大姨妈确实早该来了,近几天忙忙碌碌的,她也没注意身上的情况,尴尬的看着贺博言,她自个的身体还不及博言清楚,太粗心了,條地,想起什么似的,她扑棱一下子坐起来,圆溜溜的杏眼直直的盯着贺博言。
贺博言不明所以,黑亮的眼眸里带着茫然,看着她:“怎么?”
此刻,顾羡再顾不得想其他,一把拽住贺博言的胳膊,语带迟疑的问:“博言,你说我这情况,是不是来宝宝了啊?”
重生后她身体一向经得起劳累,没道理坐一天车,就如此疲惫,加上经期推迟,说不定,说不定就怀上了呢?
贺博言身子猛地一僵,俊脸怔怔得看着顾羡,顾羡拉着他胳膊的手微微使力,他反应过来顺势坐在床边,抓起顾羡的手紧紧握住,结结巴巴得问:“羡羡,你,你刚刚,刚刚说什么?”
完全没了往日的冷静。
顾羡想到怀孕的可能性,也有点儿怔楞,瞟向他,迟疑的说:“我没经验,拿不准是不是怀宝宝,说不定不是呢!”
闻言,贺博言回神,见媳妇一副迟疑不定的样儿,摸摸她的脸,“这几个月你身体调养的很好,没怀上宝宝也没什么,咱们还年轻再接再厉,总能怀上孩子,你别担心。”
嘴上如此说,心里却认定媳妇儿肚子里有了他的孩子,毕竟没谁比他更了解媳妇儿的身体状况。想到此,他嘴角控制不住的扬起,眼神有意无意的落在顾羡的腹部。
顾羡垂着眼,没注意到他的眼神,“我没担心,宝宝来了当然好,没来说明孩子缘份没到。”
上辈子她和博言没孩子,这一直是她的遗憾,有幸重活一回,无论如何也要生个两人的孩子,转而想到上辈子的侄子侄女,很有可能不会再出生,她眉头紧锁,又不知该高兴还是伤心。
轻轻叹口气,又安慰自己,那个时空侄子侄女已经长大成人,今后他们也会很好的生活着,这就足够。很多事情她无法预料,可日子总要过下去,她不应再纠结。人心不足,不定何时老天看不下去又让她回去了呢?那时,她才真该哭了。
媳妇儿嘴上说不担心脸色却很黯淡,显然心里很着急,贺博言心里既酸涩又心疼,蹙着眉说道:“你身子刚刚调养好,便是这次没怀上,下个月,下下个月总能怀上,娘那里也不用担心,我会跟她解释。别想太多。”
顾羡一愣,知道博言误会她了,她也不解释,根本没法解释,朝他露出个粲然的笑,“我不担心了,今后你多努力努力,不怕怀不上。”
贺博言的脸刷的一下子变得通红,媳妇眼底的狡黠让他很无奈,心里却涌起一股莫名的甜,不由得接了句:“我会努力的。”
说完脸颊发烫,眼角余光忍不住往媳妇儿脸上瞟,见她脸上笑容灿烂,杏眼褶褶生辉,薄唇勾起,不管怎样,媳妇儿开心就好。
两人躺床上,头挨着头漫无边际说了半晌话,顾羡瞌睡又上来了,上下眼皮直打架,捂着嘴猛打哈欠,闭眼前不经意间瞟到墙角那堆行李,看向贺博言说道:“咱们从省城给娘他们带回来的东西,趁着他们还没睡觉,拿出去给他们分了吧,我要睡觉了。”
贺博言双手枕在脑后,微微侧头看向顾羡,见她哈欠连天,说道:“你快点睡,别操心那些事,明早早点起来,带你去镇上医院看医生。”
怀没怀上,看了医生总该知道。
顾羡闭上眼,翻个身,捞起被单盖好,脑袋埋在枕头里,慵懒的嗯了声,她也觉得去医院确诊下,少些担心,临睡前不忘交代:“你明早别忘了喊我,我睡了。”
顾羡是被院子里吵杂的说笑声吵醒的,侧着耳辨了辨外面的声音,赶紧下床换了条裙子,梳好头发,及拉着凉拖鞋就出来了。
院子里一群村里老少娘们正围着思璇问东问西,见到顾羡出来了,又拉着顾羡七嘴八舌的问,省城啥样啊,那里好不好啊,挣了多少钱啊,回来了还去不去啊等等问题。
顾羡极有耐心,一一回答他们的问话,瞟到小姑子松口气的表情,颇为好笑。
老少娘们听了顾羡的话,说不上羡慕或嫉妒,顾羡打小模样就俊,又有个当兵的未婚夫,前些年村里丫头闺女们羡慕的不行,随着年龄的增长,二十多岁了这未婚夫也没说回来娶她,这羡慕就成了同情。后来又被退婚,成了嫁不出去得老姑娘,更是让村里姑娘们狠是同情可惜了一把。
谁成想,这丫头命好,被堂哥退了婚,这一个爷爷的堂弟却心甘情愿娶她,这博言考上省城的大学,带着她去了省城,听说还在省城买了房,一个农村丫头,就这样成了令村里姑娘眼红的城里人。
几个娘们酸溜溜的看着大变样的顾羡,不得不叹息一声,同人不同命。这顾羡小时候多能吃苦啊,可算熬出来了,这以后有福气得咧。
不说顾羡有福气,就是董问萍也福气满满的,没男人怕啥,儿子争气就行,看看村里,谁家能向他们家这么有底气,大瓦房一盖就是六间,连院子里都打上了地坪。
再看看这院子,不愧是大学生的娘,真是讲究,竟然在院子里种上了花,碗口大的花,红艳红艳的,真好看,这日子可真过好了,村里哪家不是在院子里种菜,哪有空地种花?
羡慕完了顾羡和董问萍,又去看贺思璇,这丫头也是个命好的,有个大学生哥哥不说,嫂子能干还愿意拉拔她。
听董问萍话里话外的意思,这丫头跟着顾羡挣了不少钱呢,别看董问萍是个寡妇,人家大方着呢,儿子女儿同样对待,闺女挣的钱一分不要,都给她自个存着,等到嫁人,那得存多少钱呢?将来谁娶了这丫头,不等于娶个金疙瘩?
他们眼珠子一转打起了其他主意,贺博言结婚了他们没办法,贺博言的弟弟妹妹们还没对象呢,于是一群人也不打听他们在省城的事情了,慌忙往家里去,脑子里却在琢磨家里都有哪些亲戚家的孩子适合跟贺家几个孩子说对象的。
送走了村里来看热闹的人,董问萍穿着顾羡给她买的的确良褂子、凉鞋子乐滋滋的走过来,拉着顾羡让她瞧瞧,臭美的转个圈圈,欢喜的问好不好看。
董问萍五十左右的年龄,身材不胖不瘦,常年下地干活的缘故,皮肤黝黑粗糙,显得比较老气,但是一双灵劲的眼睛却十分有精神,让人一瞧就知道这是个精明会过日子的妇女。
顾羡笑眯眯的看着婆婆拉拉衣襟又扯扯袖子,点头道:“娘,真好看,今天赶集就穿这衣服吧。咱们镇上可买不到这样式的衣服鞋子。”
董问萍认同的颔首,“这可是你给我在省城买的,咱们镇上哪能买到这衣服?”话语里满满的得意,好似能在省城买衣服是多了不起的事情。
顾羡见婆婆高兴,心里觉得这衣服买的值当,只要婆婆不像上辈子那样沉迷于赌博,多少衣服她都愿意买。